帕丁顿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在温莎花园32号,所有事情都有严格的时间表,尤其是早餐。能这么早唤醒他的事情一定非同寻常。
他仔细地看了屋子一圈,每样东西都好好地待在原处。
露西婶婶在搬进利马的“退休熊之家”前拍的照片,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旁边是一罐特制橙子酱,以及其他一些东西。
他的旧帽子和粗呢外套挂在门背后的挂衣钉上。他的秘鲁硬币藏在枕头底下。
最重要的是,当他掀起床单朝下面看时,他的小小的手提箱——里面藏着一些秘密的东西,一本剪贴簿和一些重要的纸张——依然在床底下。
帕丁顿松了一口气。尽管他和布朗一家住在一起已经有一年多了,但他还是不太习惯独自拥有一个房间,而且他不是那种相信运气的熊。
但就在这时候,正当他在回到床上之前,心不在焉地将爪子伸进橙子酱罐头的时候,他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起来。
有吵闹声——相当大的吵闹声——从花园里传来。门好几次砰砰地响,接着,他听到远处响起不同寻常的声音,好像是很多盘子相互碰撞的叮当声,接着是布朗先生大声指挥、发布命令的声音。
帕丁顿从床上爬下来,穿过房间,奔到窗边。那些声响听起来非常有意思,他可不想错过了。他透过窗玻璃往外瞧,外边的景象让他吃惊得差点仰面朝天摔一跤。他在窗玻璃上重重地哈气,然后用爪子揉擦,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边,屋外的草地上,布朗全家——布朗先生、布朗夫人、乔纳森和朱迪——围在一个巨大的柳条篮旁边。除了这个,他还看到他们的管家——伯德太太,正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托着一个大盘子,上面的三明治堆得高高的。
帕丁顿从窗台上爬下来,匆匆赶到楼下。这件事无比神秘,需要好好调查。
“帕丁顿肯定会来!”大家异口同声说道。帕丁顿穿过厨房门时,他们刚刚把柳条篮的盖子盖上。
“这只小熊在一英里之外都能闻出橙子酱三明治的味道。”伯德太太嘀咕说。
“说真的,”朱迪向他挥着手说,“这是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们很早就起来啦。”
帕丁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越来越惊讶。
“没什么,帕丁顿,”布朗夫人大笑起来,“不用紧张,我们只是要去河上野餐罢了。”
“我们还要进行一场比赛,”乔纳森在空中挥舞着一个渔网,叫起来,“爸爸答应发奖金给第一个钓到鱼的人。”
帕丁顿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圆。“野餐?”他喊道,“我从来没在河上野餐过。”
“那太好了,”布朗先生轻快地捻着胡须说,“现在你马上要有一次了,所以快一点去吃早餐。今天天气这么可爱,我们可不能浪费了。”
帕丁顿不需要第二遍提醒,他急忙回到屋子里,早餐正在等着他呢。布朗一家则忙着把剩下来的野餐用具搬上汽车。帕丁顿喜欢新事物,他盼着这一天的外出。和布朗家住在一起的好处之一就是他能不断地得到一连串的惊喜。
“我希望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事,伯德太太,”当她到餐厅来看他是不是已经吃完烤面包和橙子酱的时候,他说,“否则我就不会有什么惊喜了!”
“嗯哼,”伯德太太将他推出餐厅,严肃地说,“如果你不在我们出发前,把胡子上的熏肉煎蛋洗干净,你马上就会得到一个惊喜。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小熊。”
帕丁顿带着受伤的表情消失在大厅中。“我只是想要快一点,伯德太太。”他解释道。
不过,他还是匆匆上楼到了浴室里。在出门之前,还有好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首先,他的手提箱需要整理,然后还要查看一下地图册。帕丁顿对地理有浓厚的兴趣,他觉得在河流上面野餐的想法非常有趣,听起来太不一般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伯德太太整了整她那顶看上去具有十四世纪风格的帽子,说道,“这个家无论什么时候出去,总要带上那么多东西,能把一个军团养活一个月。”
布朗一家挤进汽车,一路欢声笑语地向河边驶去。除了布朗一家、伯德太太和帕丁顿之外,车上还装了一个大篮子、一台唱机、一堆唱片、几个包裹和一些渔网——当然还有好几把太阳伞、一顶帐篷和一些垫子。
布朗夫人一边对伯德太太表示同意,一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帕丁顿的手提箱正捅着她的背,而他的旧帽子——他怕中暑坚决要戴着,则不停地扫着她的脸。
“是不是越走越远啦?”她问道。
帕丁顿站在前排她身边的座位上,在他的地图上查找。“我想,到下一个路口右转就到了。”他的爪子在路线上游走,宣布道。
“希望如此。”布朗夫人说。这天早晨他们已经转错了一个弯,因为帕丁顿误将地图上一道干掉了的橙子酱认做一条公路。
“居然会沿着一道干掉了的橙子酱右转,”布朗先生咕哝说,“警察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帕丁顿急于弥补自己造成的过错,他将头伸出车窗,嗅了嗅。
“我想,我们一定是快到了,布朗先生,”他叫道,“我能闻到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那是汽油的味道,”布朗先生指着帕丁顿所指的方向说,“河在那一边。”
就在他说话间,他们的车子拐过了一个转角。前面正对他们的,赫然正是一大片开阔的水面。
当大家从汽车里爬出来,忙着从车上把东西往下搬的时候,帕丁顿站在河边观赏风景,两眼闪闪发亮。他被深深地打动了。
河边到处是游人,河上到处是船只,划艇、独木舟、平底船和帆船,白色的帆鼓满了风。当他观看的时候,一艘载满了游人的汽艇快速驶过,后面激起了巨大的波浪,令周围所有的小船都摇晃起来。汽艇上每个人都非常兴奋和激动,其中好几个人朝帕丁顿指点着,并向他挥手。
帕丁顿举起帽子向他们回礼,然后他转向大家。“我想我会喜欢这条河。”他宣布道。
“亲爱的,我希望如此,”布朗夫人不自在地说,“这是你的假期。”
她看着停泊在码头栈道边的一排排船只,昨天布朗先生提出到河上野餐,还显得是一个好主意,但是今天他们真的到这里了,她的内心深处却起了一种不快的感觉,她相信伯德太太也一样。确切地说,那些船看起来实在太小了。
“你确定它们安全吗,亨利?”她问道,担忧地看着大家。
“安全?”布朗先生重复了一遍,他带头向栈道走去,“当然安全啦,玛丽,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绳索之类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了,帕丁顿,”他喊道,“也就是说,你可以掌舵。”
“非常感谢你,布朗先生。”帕丁顿说道,他感到自己非常重要。他爬上船,用爪子仔细地检查每一样东西,两眼激动得闪闪发光。
“船夫很忙,”布朗先生一边帮助大伙儿上船,一边说,“所以我说,我们自己撑船出发吧。”
“帕丁顿!”布朗夫人大叫,弯腰捡起伯德太太掉在甲板上的最好的帽子,“小心你的渔网!你把人脑袋都要钩下来了。”
“对不起,伯德太太,”帕丁顿说,“我只是想把它检查一下。”
“好啦,”布朗先生在他的座位上安坐下来,双手紧紧握住船桨,说道,“我们出发!帕丁顿,过来掌舵。”
“干什么,布朗先生?”帕丁顿喊道。
“把绳索拉上来,”布朗先生大喊,“快点——左边的放下去!”
“哦,天哪!”伯德太太紧张地叫着。她一手紧紧抓住船舷,一手紧握着太阳伞。她用眼角的余光发现好多人都盯着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