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的后边,帕丁顿使劲抓着系在方向舵上的两条绳索。他不是很能确定布朗先生所说的是指自己的左边还是帕丁顿的左边,所以他把两条都抓在手里,以保万无一失。布朗先生在船桨上拼命使着劲,每个人都充满期待地等候着。
“亨利,我是这么想的,”几分钟过去了,布朗夫人说,“如果你先把绳索从栈道上解开,事情会容易很多。”
“什么?”布朗先生大喊,他抹了抹额头,生气地回过头来,“这事还没干完吗?”
“我马上就干,布朗先生,”帕丁顿一边郑重地回答,一边沿着船舷往前爬,“我负责绳索。”
布朗一家耐心地等待帕丁顿摸索绳子。他对绳结不是很擅长,因为对熊爪来说,它们非常复杂,但是最后他终于宣布一切都准备完毕。
“好!”布朗先生喊道,他再次振作精神,握紧船桨,“我们出发。放开绳缆,帕丁顿。大家都抓紧了!”
“干什么,布朗先生?”帕丁顿的喊声在哗啦啦响的水流声上飘荡。在河上野餐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得多。绳子太多了,他被搞糊涂了。起先,布朗先生叫他放开绳子,
现在又叫每个人都抓紧了。
帕丁顿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用双手抓住绳子。他不确定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前一秒钟他还站在船上,后一秒钟他不在那儿了。
“亨利!”布朗夫人大叫,同时水里响起巨大的扑通声,“上帝呀!帕丁顿掉水里去了!”
“小熊落水了!”乔纳森喊起来,此时船正飞速离开岸边。
“抓紧,帕丁顿!”朱迪叫道,“我们来啦。”
“我是抓紧了,”帕丁顿喊道,他挣扎着到水面上来透气,“所以我掉水里啦。”
布朗夫人将她的太阳伞伸到水里。“快点,亨利!”
她大喊。
“我确定帕丁顿不会游泳。”朱迪说。
“你说什么?”帕丁顿喊道。
“她说你不会游泳。”布朗先生大声吼叫。
当帕丁顿终于听清楚布朗先生的话时,他的双臂开始在空中乱舞,他往下沉去,水汩汩响着。
“好啦,亨利,”布朗夫人尖叫,“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说话前他还好好的!”
“是我想要这样的吗?”布朗先生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妻子一眼。
“没事啦,”乔纳森大声说,“有人给他扔了一个救生圈!”
当布朗一家赶到栈道上时,帕丁顿已经被救起来了,他仰天躺在地上,旁边围了一大圈人。每个人都盯着帕丁顿,七嘴八舌地提出建议。掌管船只的男人一前一后地拉动帕丁顿的手臂,并给他做人工呼吸。
“谢谢上帝,他很安全。”布朗夫人感激地说。
“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说,“如果……他平躺……下来,水也只够到……他的胡须。那里水深只有九英寸,也许还要浅一些——从他吸入的水量来看,我敢说,他在水里一定张着嘴。”
朱迪弯下腰,看着帕丁顿。“我看,他想要说什么。”她说道。
“呃!”帕丁顿想站起来。
“你最好再安静躺一会儿,小熊仔。”船夫说着,将帕丁顿按倒。
“呃,”帕丁顿说道,“woxiangwodiulewodemaozi ①。”注: ① 原文是ITHINKI’VELOSTMYHAT, 为便于理解,译为拼音。——译者注
“woxiangwodiulewodemaozi,”那个船夫重复了一遍,满怀兴趣地看着帕丁顿。“你是来自外国的熊吗?
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很少有国外的游客。”他说着,转向布朗一家。
“我来自秘鲁,”帕丁顿喘过气来后急忙说道,“但是我住在伦敦的温莎花园32号,我想我丢了我的帽子。”
“哦,天哪!”布朗夫人喊道,她抓紧了她丈夫的手臂,“你听到了吗,亨利?帕丁顿丢了他的帽子!”
布朗一家失望地相互看着。他们常常抱怨帕丁顿的帽子——都是趁他听不到的时候——因为它太旧了。当他们出门时,人们总是朝他们指指点点,弄得他们非常尴尬。但尽管如此,他们无法想象帕丁顿不戴着它的样子。
“我掉进水里去的时候,还戴着它,”帕丁顿哭着,摸自己的头顶,“现在它不在那儿了。”
“嗨,”乔纳森说,“它上面有那么多洞!也许它沉下去了。”
“沉下去了!”帕丁顿失望地叫道,他跑到栈道边,朝混浊的水里看,“它不会沉下去的!”
“他总是戴着它,”布朗夫人向船夫解释说,“从我们认识他的时候起。那是他秘鲁的叔叔送给他的。”
“是黑暗秘鲁。”帕丁顿说。
“黑暗秘鲁,”船夫重复了一遍,看上去这令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转向帕丁顿,充满敬意地对他说,“先生,你只能找泰晤士河管理委员会了。”
“不,我不要,”帕丁顿坚定地说,“我只想找我的帽子。”
“他的意思是说,他们管理这条河,亲爱的,”布朗夫人解释道,“也许他们会为你找到帽子。”
“先生,是水流,”船夫解释说,“离开河岸的地方,水流很急,你的帽子可能被冲过了拦河坝。”他指向河流的远处,那里有一排低矮的建筑。
“被冲过了拦河坝?”帕丁顿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船夫点了点头:“如果它没被卷进旋涡里去的话。”
帕丁顿紧紧地盯了那个男人一眼。“我的帽子!”他叫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卷进旋涡里去?”
“来吧,”布朗先生急速说,“如果我们快一点,也许还能看到帽子漂过去。”
帕丁顿带头沿着河岸往前跑,脸上带着严峻的表情,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水迹。布朗先生、布朗夫人、伯德太太、乔纳森、朱迪、船夫和一伙饶有兴致的观众紧紧跟在帕丁顿身后。
当他们到达拦水坝时,消息早就已经传开了。好几个戴着尖帽的男人正关切地往水里瞅。
“我听说你丢了一只非常名贵的波斯猫。”水闸管理员对布朗先生说道。
“不是一只猫,”布朗先生说,“是一顶帽子,而且它来自秘鲁。”
“它是这位年轻的小熊先生的,弗莱德,”船夫过来解释道,“它是一件传家宝。”
“传家宝?”水闸管理员重复了一遍,他看着帕丁顿,摸了摸脑袋,“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把帽子当做传家宝的,特别是作为一只熊的传家宝。”
“我的帽子就是,”帕丁顿坚定地说道,“它是一顶样式非常少见的帽子,而且它里面还有一块橙子酱三明治。我把它藏在帽子里面,以防万一。”
“一块橙子酱三明治?”水闸管理员说道,他越来越惊讶,“等一等——不会就是我们刚才捞起来的那个东西吧?那团东西……就像一个……像一个……”他努力寻找词语来形容它的样子。
“那个听起来好像是的。”伯德太太说。
“赫伯特!”这个男人朝站在近处的一个男孩叫道,他张着嘴巴观看了整个过程,“去看看那个啥是不是还在小屋里。”
“它有可能是一件传家宝,”他转向布朗一家说,
“看上去它已经传了好几代了。”
赫伯特消失在水闸旁边的小屋里,每个人都充满期望地等待着。几分钟后他提着一个小桶回来了。
“我们把它放在这里面,”水闸管理员抱歉地说,“因为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我们正打算把它送到博物馆去。”
帕丁顿朝桶里瞅了瞅。“它不是啥,”他感激地大声说,“它是我的帽子。”
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伯德太太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它里面还有一条鱼。”水闸管理员说道。
“什么?”帕丁顿叫起来,“一条鱼?在我的帽子里?”
“正是,”那个男人说,“它一定是闻到了橙子酱三明治的味道。也许是从帽子上的某个洞里钻进去的。”
“哎呀,”当布朗一家围拢在水桶边时,乔纳森敬佩地大声说,“真的有一条鱼!”
“那就是说,帕丁顿钓到了第一条鱼,他赢得了奖金,”朱迪说,“祝贺你!”
“嗯,如果有这样的竞赛,”水闸管理员说,“我最好给你一个果酱瓶子,好把东西放在里面,先生。”
“我说,”他充满疑惑地看着帽子,说道,“你还想再戴着它?”
当帕丁顿使劲地瞪他一眼的时候,他离开了,急匆匆地去寻找一只果酱瓶子。“给你,”他回来后说道,“泰晤士运河管理委员会敬赠。”
“非常感谢你。”帕丁顿感激地说着,与那个男人握手。
“不客气,”那个男人站在水闸边向他们挥手告别,“我非常高兴。毕竟,我们不是每天都有机会从拦河坝上抢救一只熊的传家宝。我会一直记得今天的。”
“我也会一直记得今天的,”后来,布朗先生停止划桨,任由小船随着水流漂荡时,这样说道,“也许它不是我们在这条河上度过的最宁静的一天,但是它一定是最美好的一天。”
布朗一家在船上躺下来,看着闪闪发光的河面,听着唱机里美妙的音乐,纷纷表示赞同。
帕丁顿一只爪子紧紧地抓着他的帽子,另一只爪子伸进他最爱的橙子酱罐头里,在所有人中,他与布朗先生的看法最为一致。既然他已经把帽子找回来了,而且每件事情都恢复了正常,他认为这是很长一段日子以来最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