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镑。”同一个声音再次响起。
帕丁顿站在手提箱上,巡视了一圈。“就是那个让我错买了那套木工用具的男人。”他拍着格鲁伯先生,兴奋地轻声说。
“嗯,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赢了,”格鲁伯先生喊起来,“二十三点五镑!”
“二十四镑!”帕丁顿疯狂地大喊。
“嗯哼,”格鲁伯先生不想让帕丁顿不愉快,他巧妙地说,“我想,我们俩是在跟自己人竞争呢,布朗先生。”
“还有超过二十四镑的吗?”拍卖商大声叫喊,看起来他好高兴。
没有人回答,他举起了槌子。“卖啦……卖啦……”
他喊,“卖啦!”槌子哗啦一声重重地击打在桌子上。
“前排这位年轻的熊先生以二十四镑买下了。”
格鲁伯先生摸了摸他钱包里的钱。带帕丁顿到一个拍卖会正变得越来越昂贵。
“我感到非常抱歉,格鲁伯先生,”当他回来时,帕丁顿内疚地说,“我想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格鲁伯先生说,“它仍旧是一个好价格,布朗先生——而且我想要它。明天我就可以把它放在我的橱窗里了。”
“我想我最好不要再参加任何竞拍了,”帕丁顿垂头丧气地说,“熊一点儿也不擅长这个。”
“胡说,”格鲁伯先生说,“就第一次来说,你干得很棒。”
尽管如此,帕丁顿还是决定安安静静地看格鲁伯先生怎么参加拍卖。这非常复杂,和在市场里买东西完全不一样,在那里,随便买什么东西他都可以先用爪子试一试,然后再讨价还价。
格鲁伯先生向帕丁顿指出目录册上的好几项商品,然后给了他一支铅笔,帮助他在已经买下的商品前做记号,并标上价格。
格鲁伯先生买下的东西越来越多,直到帕丁顿被那些数字搞得头昏眼花。后来当格鲁伯先生终于宣布他结束了今天的竞拍时,帕丁顿感到非常高兴。
“今天的收获真不错,布朗先生,”他一边检查帕丁顿记下的数字,一边说,“非常感谢你的帮忙。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帕丁顿从他自己的目录册上抬起头来,那份目录册他认真地研究了好一会儿。“没关系,格鲁伯先生,”他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但是什么是果酱架呢?”
“果酱架?”格鲁伯先生说,“哦,它是用来存放果酱或者橙子酱的。”
帕丁顿两眼闪着光,开始打开手提箱。“我想我要竞拍它,格鲁伯先生,”他瞥了一眼手提箱秘密隔层里面的钱之后,激动地说道,“它就在目录册上的下一项。我想我需要一个果酱架来存放我的橙子酱。”
格鲁伯先生非常紧张地看着他。“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很谨慎的,布朗先生。”他说,“也许它是一件古董。如果是的话,它可能值很多钱。”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向帕丁顿解释它可能会花掉他多少钱时,拍卖商已经敲着桌子要求大家安静。
“第九十九号,”他大声叫着,将一件闪着光的银器举到灯光底下,“一种非常特别的果酱架。我会为这件贵重的银质古董出什么价呢?”
“十便士!”帕丁顿叫道。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十便士?”拍卖商重复了一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听见有人在说十便士?”
“是我,”帕丁顿喊着,一边挥舞他的目录册,“我想用它装我的橙子酱。伯德太太总是抱怨我的罐子黏糊糊的。”
“你的罐子黏糊糊的?”拍卖商重复了一遍,用手抹了抹额头。这真是不寻常的一天。事情完全没有按照既定的计划发展。有些东西卖得比他期望中的贵好多,另一些——譬如说这个果酱架——则几乎是白送。他有种不快的感觉,这一切与前排的小熊有某种关系。但他看上去定力非凡,到目前为止一直避免接触到帕丁顿的眼神。
“来吧,来吧,”他高声笑道,“我相信我们都喜欢享受一个小小的玩笑。让我们重新开始吧。现在——我会为这件贵重的物品出多少价呢?”
“九便士。”房间后面一个声音说道,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十便士。”帕丁顿坚定地说。
笑声低了下去,接着是一片安静。“如果你问我,”帕丁顿身后有人低声说,“我说,那只小熊懂行。”
“它可能是一件赝品,”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毕竟——这不是他今天下午第一次买东西。”
“而且,他和老格鲁伯先生在一起。”第一个声音轻声说道,“他们进来时,他说他对古董非常感兴趣。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拍卖商盯着自己手中的果酱架,一阵发抖。“有比十便士叫价更高的吗?”他哭喊道。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要卖啦……”他喊着,举起槌子,充满渴望地巡视了一圈,“要卖啦……”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卖啦!”
他哗啦一声将槌子击打在桌面上。“十便士卖给前排这位年轻的熊先生。”
“非常感谢你,”帕丁顿说着,赶紧起身走向前台,“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付分币给你,我存着它们是为了以防万一。”
“分币?”那个男人说着,用一块脏脏的手帕擦了擦额头,“我不知道,”他转向他的助手,“我一定是老了。在我这个年龄连一只小熊都打败我了。”
“真是一桩好买卖,”当他们走出拍卖室后,格鲁伯先生敬佩地说道,他将帕丁顿的果酱架在手中转了一圈,“我敢说,它至少值整整五十镑。”
“五十镑?”帕丁顿盯着格鲁伯先生,叫起来,“一个果酱架值五十镑?”
“至少,”格鲁伯先生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将它摆在我的橱窗里,布朗先生。”
帕丁顿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我想你可以将它作为一件礼物,格鲁伯先生,”最后他这样说,“我想如果我不来参加拍卖会,你不会买那套木工用具的。”
对帕丁顿的赠送,格鲁伯先生非常感动。“你太好了,布朗先生,”他说,“真的太好了!但是我知道你是那么喜欢橙子酱,我更希望你拥有它,而且,”他补充道,“我过了快乐的一天,我想当你为这个果酱架付十便士给拍卖商时,光是看他的脸色,就值回这套木工用具了。”
格鲁伯先生想了想,又笑了起来。“我想他以前从来没有和熊做过买卖。”他说。
“我早就说过了,”那天晚上,伯德太太评论道,“那只小熊有砍价的天才。”
布朗家里正享用着睡前夜宵,帕丁顿的“古董”站在桌子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他花了整整一晚来擦拭它,一直到它能照出他的胡须为止。为了这个特殊的时刻,伯德太太特地为他新开了一罐他最喜爱的橙子酱。
帕丁顿的脸上浮现出快乐的表情——这要透过面包屑、奶酪和橙子酱斑点才能看出来。
“我认为,”他的宣讲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从古董里取出来的果酱更好吃。”
“尤其是,”他一边将爪子伸进橙子酱里面,一边补充说,“一个十便士的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