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熊(2)
8 魔法蜗牛餐
然后把图纸折叠好，小心地放进了他的小箱子里的秘密夹层中。计划一个假期——尤其是一个出国的假期——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许多。他决定，要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去请教他的朋友格鲁伯先生。
几分钟后，帕丁顿已经迅速洗漱完毕，冲到楼下，从伯德太太手中接过购物单和他的四轮小篮子，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转眼消失在了大门外。
帕丁顿只在面包房前面停了一小会儿，一拿到长期订购的新鲜烤小面包，就一溜烟儿地拐过了转角跑到了波托贝洛街上，直奔格鲁伯先生小店的方向。那里有形状不一、大大小小的各式古董，它们从帕丁顿熟悉的橱窗缝隙里向外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格鲁伯先生跟帕丁顿一样，都爱好可可茶和小面包，两人经常在午前茶时间一聊就是几个钟头。他年轻的时候到过很多地方旅行，帕丁顿觉得，他一定懂得关于出国旅行该知道的一切。
格鲁伯先生听到这个消息，兴奋的程度跟帕丁顿可是不相上下。他立即把帕丁顿领到小店的里屋，在那儿有张马毛沙发，是他专门为他俩讨论重大话题的时候留的座位。
“多么令人愉快的惊喜啊，布朗先生①(注：① 帕丁顿被布朗家收养，因此也姓布朗。)，”格鲁伯先生手拿平底锅，里头盛着牛奶，在灶台边忙碌起来，“我可想不到有多少熊能出国旅行呢，你可一定得好好享用这次假期。还有，如果有什么事儿我能帮忙的，你可一定得告诉我啊。”帕丁顿于是将所有事情一一道来，而格鲁伯先生一边做可可茶，一边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脸上浮现出了严肃的神情。
“我得说，负责整个旅程规划，对一只像你这样年轻的小熊来说，可是个不轻的担子哪，布朗先生！”他一边大声说，一边递给帕丁顿一大杯冒着热气的可可茶，换得了一个小面包，“我得瞧瞧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话不多说，格鲁伯先生钻到沙发后头，四肢着地趴下身子，在一个箱子里的旧书堆中东翻西找起来。
“这阵子好像所有人都要出国旅行呢，布朗先生，”他边说边把一本本书传给上面等着的帕丁顿，“我这儿有不少关于法国的书，虽然不是精挑细选的，不过希望能对你有点儿用处。”
帕丁顿瞧着身旁的书山越来越高，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突然，格鲁伯先生忽地站起身来，手里拎着一顶黑色旧贝雷帽，帕丁顿惊得差点儿从沙发上栽下地去。
“它还真有点儿大，”格鲁伯先生把帽子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带着歉意说道，“好像还给蛀虫咬了一两个洞眼。
不过它可是真正的法国帽子，你要是愿意戴我会很高兴的。”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格鲁伯先生，”帕丁顿很感激，“我觉得那两个洞眼刚好可以让我的耳朵露出来，我们熊的耳朵不太好折。”
“哎呀，这些东西要能帮得到你就好啦，”格鲁伯先生看着帕丁顿的表情，似乎十分满意，“要计划一个旅程，你有必要看很多很多的书呢；而且这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因为毕竟人在外国，也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事儿，对吧，布朗先生？”
格鲁伯先生继续给帕丁顿讲解在国外可能遇上的事情。在帕丁顿舔干净胡子上最后一滴可可茶，并且站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这个话题才终于结束了。跟格鲁伯先生在一块儿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因为他讲话比别人好像有趣一百倍。
“这下你可有好些东西能记在剪贴簿上啦，布朗先生，”格鲁伯先生一边帮帕丁顿装好购物篮，一边说道，“我可是非常期待能阅读你的游记呢。”
帕丁顿挥手告别了古董店。他拿了好多东西，多得让他在波托贝洛街上走得摇摇晃晃的。购物篮也太重了，都没法好好控制方向，害得他好几次差点儿撞上街边那一长溜的木桶。不过这一路帕丁顿越来越激动。
他的脑子里塞得满满的，让他不知道要先想哪件事才好。他迫不及待想要试试那顶旧贝雷帽，还有格鲁伯先生给他的几本书，好像特别有趣。最后，他决定坐下来歇一会儿，顺便把这两件事一块儿完成了。
帕丁顿把自己的旧帽子摘下来摆在地上，戴上贝雷帽，小心地整了整，然后开始把购物篮里的书一本一本拿出来看。
首先拿出来的是一本字典，接着是一本法国烹饪全书，上面印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谱和色彩鲜艳的食物图片，引得帕丁顿口水直流。接下来是一本带有地图、景点和美食建议的观光手册，然后下面连续好几本都是带有图片的画册。
最后，帕丁顿看到了一本厚厚的、看起来非常重要的、皮革包边儿的书本，封面上用烫金的大字写着“出国旅行常用句”。
拿出这本书之前，帕丁顿先飞奔到街对面不远处，在一个马槽里洗了洗自己的爪子。格鲁伯先生嘱咐过他，这本书已经很旧了，所以千万要格外小心地对待。
帕丁顿从街对面又跑了回来，重新坐下，仔细地读起了这本书。这是一本十分特别的书，在帕丁顿的印象中，还没有看过其他与它类似的书呢。封面一翻过来就看到一幅画，上面是一辆看起来非常老式的车子，由四匹白马拉着；书里写着在法国要怎么问问题，跟例句配套的还有图画说明。
一眨眼的工夫，帕丁顿已经沉浸在这本书里，连自己在哪儿都忘到脑后去了。有一个章节的标题叫做“旅行”，它里头有一个句子特别有意思，瞬间吸引住了小熊的眼球：“我奶奶从长途汽车上掉下来了，她需要帮助。”
帕丁顿很确定，万一旅途中，伯德太太从布朗先生的车上掉下来了，这里教的东西一定会很有用的。他照着插图上那个人的样子，试着伸出爪子在空中挥舞，亲身试验一下这个方法。
挥着挥着，帕丁顿无意间一抬头，惊讶地发现，有一小群人围在他身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要我说，”一个靠在自行车上观察帕丁顿的男人说道，
“他该是那种洋葱熊，每年都会从布列塔尼①(注： ① 布列塔尼(Brittany)，法国西北部一狭长海岸地区。)来这儿的。”
他接着面向人群，很博学地补充道，“他们会把洋葱用根绳子拴成一串儿来卖，你们肯定见过。瞧，他在空中比画的不就是法语嘛。”
“你就吹吧，”另一个人嗤笑道，“那才不是什么法语呢。他恐怕是抽筋儿来着，因为什么事儿受惊了，所以才挥着爪子的吧。再说了，”他得意扬扬地补充，“要是洋葱熊的话，他的洋葱哪儿去了啊？”
“可能弄丢了吧，”又一个人接上话茬儿，“所以他才这么沮丧啊。我觉得其实应该是他的绳子断了。”
“真是太过分了，”一位女士说，“大老远地跑来，洋葱还丢了，现在还抽筋了。”
“我说什么来着！”第一个开口的男人大声说道，“他抽的就是法国那种筋儿！这种抽筋儿最严重了。也太容易激动了吧，这些外国佬。”
“要是我可不会碰他，亲爱的，”另一位女士转身对她小儿子说道，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帕丁顿的贝雷帽，“你可不知道他去过些什么地方。”
帕丁顿的眼睛随着人们的议论越睁越大，并且从他的表情来看，最后一句评论可是十分严重地冒犯到他了。
“什么洋葱熊！”他终于喊出声来，“我不是洋葱熊，我是一只要出国的熊，我还刚从格鲁伯先生那儿出来呢！”
帕丁顿嚷嚷着，飞快地收拾好东西，急忙往街上奔，把人群爆发出的议论纷纷甩在了身后。
拐进温莎花园的转角之前，他还回头向那群人发射了好几次抗议的眼神。不过随着熟悉的32 号绿色大门越来越近，他的脸上渐渐浮起了思索的表情。
站在门口台阶上，听到伯德太太从大厅传来的脚步声，帕丁顿忽然感到，这一个上午的努力毕竟还是挺有收获的。
再回想一下，他又觉得其实被人误认成一只法国熊也不错——虽然只是只卖洋葱的熊。事实上，他越想这事儿就越乐呵，并且愈加确信，有这么多地图、手册加上格鲁伯先生的书，他一定可以为布朗先生做出一张非常不错的“旅程规划”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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