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风波(2)
“嗯，”男士用一种不屑的腔调哼道，一边在一张纸上计算着，“恐怕这么点儿钱也不能让您干啥，要知道您的利息只有十便士。”
“什么？！”帕丁顿惊叫了起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便士！我可不觉得这有多有趣①(注：① 英文的利息(interest)与兴趣(interest)拼写相同，有趣(interesting)是兴趣一词的形容词形式。)。”
“利息跟有趣不是一回事， ”男士答道， “可差得远啦。”
他非常努力地想找一种说法来跟帕丁顿解释，因为他可不习惯跟熊打交道，而且他有预感，这只小熊会是个棘手的客户。
“利息……利息就是您借钱给我们的报酬，”他终于找到个说法，“您把钱放在我们这儿越久，利息就越多。”
“我的钱可是自从圣诞节开始就存进来了的，”帕丁顿十分激动，“都快六个月了！”
“十便士。”男士坚定地说。
帕丁顿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这个人在存折上写入一笔账，拿出一张五镑钞票，还有一些银币，从柜台那边推给自己。“拿着吧，”这人轻快地说，“五镑二十五便士。”
帕丁顿疑惑地看着那张钞票，再对照了下自己爪子里的纸上写的东西，只见他一边比较着两边，一边把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我觉得您一定弄错了！”他激动地高声喊道，“这不是我的钱。”
“弄错了？”那位男士生硬地说，“我们，弗洛伊兹的职员，从来不会弄错的。”
“可它上面是另外一个号码！”帕丁顿眼看要生气了。
“另外一个号码？”男士又重复道。
“对，”帕丁顿说，“而且我这上面写着，你们承诺，一经要求，将支付五镑给小熊。”
“不是小熊，”这位职员说，“是持有人①，(注：① 持有人的英文是Bearer，熊的英文是Bear，小熊看错了。)所有的钞票上都有这句话。另外，”他继续道，“你取的钱不可能跟你存进去的是同一张啊。如果你那张钞票还在的话，我想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甚至，如果它是一张很旧的钞票，现在说不定早就被烧掉啦。他们经常会把一些用得太旧的钱烧掉的。”
“烧掉？”帕丁顿声音空洞地说道，“你们把我的钱烧掉了？”
“我没说它已经被烧了，”职员看上去也越来越混乱了，“我只是说可能。”
帕丁顿深深地吸了口气，向职员投去了一个十分犀利的眼神。这是露西婶婶教给他的一种特别加倍犀利的眼神，不到紧急时刻是不会用的。
“我认为有必要见一下弗洛伊兹先生。”他大声说道。
“弗洛伊兹先生？”职员一边重复着，一边紧张地擦了擦眉毛上的汗。他已经看到帕丁顿身后开始排长龙了，
后头还传来了一些他实在无法忍受的议论声。“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叫弗洛伊兹的先生。”他对帕丁顿说。
“不过我们有个特林布勒先生。”他立即改口道，因为挨了帕丁顿一个更犀利的白眼，“他是经理。我最好去把他叫来，他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的。”
帕丁顿愤愤不平地盯着银行职员离开的背影，看着他走向一扇写着“经理”的门。他见得越多，就越不喜欢这些事情。不仅他的钞票号码不同了，他还刚刚看见那些硬币上面的日期，也跟之前存进去的那些有很大的分别。更过分的是，他自己的硬币都是仔细擦拭过，光亮如新的，而这些呢，又旧又黯淡。
帕丁顿从手提箱上爬下来，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脸坚决。虽然他是如此矮小的一只小熊，却有着强烈的是非观，尤其是碰上跟钱有关的事情。而现在，他觉得是时候站出来，靠自己一“爪”掌握事态的发展了。
从银行出来，帕丁顿向着街尾红色小亭子的方向跑去。
他手提箱的秘密夹层里锁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伯德太太给他写的紧急求助方法，还有十便士。他边跑边想，然后很快地决定现在就是非常紧急的时刻——实际上他也很难想起比现在更紧急的时刻——而当过了很久，红色的电话亭终于出现在视线中，他才舒了口气。
“不知道今天早上银行发生了什么事儿，”布朗夫人关上了大门说道，“我路过的时候，那儿围了好大一群人呢。”
“说不定是抢劫，”伯德太太说，“最近的报纸上老有这种可恶的事儿。”
“我觉得不像是抢劫啊，”布朗夫人含糊道，“好像什么紧急事件似的，警察来了，救护车来了，连消防车也来了呢。”
“嗯哼！”伯德太太接道，“我希望可别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帕丁顿的钱可全存在那儿，咱们可最不想听到这家银行被打劫了。”
伯德太太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一下，接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虑，问道：“说到帕丁顿，从他出门之后，您见过他了吗？”
“没有。”布朗夫人答道， “老天爷！”她突然惊叫起来，
“难道会是……”
“我去拿帽子，”伯德太太说，“如果帕丁顿不是这一团糟背后的主谋，我回家路上就把帽子给吃了！”
布朗夫人和伯德太太花了老大工夫才挤进人群，到了银行。她们终于进到大楼里面的时候，发现自己最最担心的最坏的情况应验了——在一大群警员的包围中，有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一个小小的手提箱上，那就是帕丁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布朗夫人一边大喊着，一边往前头挤过去。
帕丁顿见到两位女士到来，十分感激。自从他回到银行之后，事情就从糟糕变成了更糟，并且一直在恶化。
“我想我的号码被他们不小心弄混了，布朗夫人。”他解释道。
“他们想把这小熊的一辈子积蓄都夺走！就是这样没错！”有人从后面喊了一句。
“还点着了他的钱！”另一个人喊道。
“数以百计的英镑就这么灰飞烟灭了！他们说的！”
一个街上的商贩补充道，他之前在门口认出了帕丁顿，就到银行里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噢！天哪，”布朗太太紧张地说，“我觉得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弗洛伊兹银行从来不会故意做这种事的。”
“绝对不会的，女士！”银行经理走到跟前，大声答道。
“我姓特林布勒，”他接着说，“您能替这位小熊担保吗？”
“担保？”伯德太太说，“怎么？我是亲自带他来这儿存钱的，他是我们家相当体面的一员，并且非常遵纪守法。”
“也许是挺体面的吧，”一位高大健壮的警察说道，舔了一下手上的铅笔，“不过遵纪守法这点就不一定了。他没有正当理由就拨打了999 报警电话，把警察叫到这儿来，还有消防车， 甚至还有救护车。这事一定得调查清楚喽。”
所有人都不出声了，看着地上的帕丁顿。
“我只是想给伯德太太打电话。”帕丁顿说。
“给伯德太太打电话？”警察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并在笔记本上写了下来。
“是的，”帕丁顿解释道，“我的爪子在9 这个号码上卡住了，每次我想把它拔出来的时候，就会有人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就大喊求救了。”
特林布勒先生咳了两声。“我觉得，咱们要不还是到我办公室谈吧，”他说，“这事儿听起来挺复杂的，而且办公室里安静。”
所有人都真心同意这句话。而帕丁顿呢，一边拎起小箱子，跟着其他人往经理办公室走，一边频频点头表示最赞同。毕竟拥有一个银行账户这种事儿，是他经历过的最最复杂的事情了。
帕丁顿花了不少时间才给大家解释完，不过他说完之后，大家知道了原来事情没有想象的严重，于是都松了口气，就连警察都是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很遗憾，像你这样有公民责任感的熊太少了，”他握了握帕丁顿的爪子，“如果每个人看到可疑的事情都会报警求助，从长远来看，我们肩上的担子肯定能减轻不少啊。”
大家都散了之后，特林布勒先生带着布朗夫人、伯德太太和帕丁顿一块儿，到保险库参观了一番，让他们知道钱都存放在哪里。他还给了帕丁顿一本指引手册，这样他下次再来银行就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我真诚地希望您不会取消您的账户，布朗先生，”他说道，“我们弗洛伊兹从不愿意看到重要的客人离开我们。
如果您愿意将您的二十五便士继续存放在我们银行，我可以给您一张全新的五镑钞票，让您带去度假。”
帕丁顿对特林布勒先生表示了感谢，谢谢他愿意这么为他着想，接着就仔细地考虑起来。“如果您不介意，”最后他说，“我想我还是要一张用过的吧。”
帕丁顿不是那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小熊。所以就算经理手上那张又新又脆的钞票，看起来真的非常诱人，但他还是宁愿要一张已经测试过，确定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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