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庆典(2)
“看，”看门人怒气冲冲地说，“快把那只脚挪开——它踩着电铃啦。我以前见过你这样的人。毫无疑问，庆典之前会有一个免费的茶会。你进入工厂的唯一一条路，小伙子，就是像其他人一样从这个工作人员出入的大门进去。”
当有个人从工厂主楼急匆匆地赶来时，看门人转了个身。“这位是工头。我告诉过你注意你的脚下了。他不能容忍任何的废话。”
“弗雷德，这儿有一只失业的小熊，”那个工头赶到大门口时，门卫喊道，“我想知道你是否能安排一下。”
“我告诉过职业介绍所我们缺人手，”工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帕丁顿，说，“不过我觉得他那儿的状况比我们更差。”
“你了解橙子酱吗？”工头和蔼地补充道。
“哦，是的，”帕丁顿急切地说，“我在家的时候吃了很多。伯德太太常常抱怨我吃得太多。”
“好，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这时帕丁顿又恢复了他热切的眼神，工头继续说道，“有没有什么环节是你特别想亲自试一试的？”
帕丁顿想了一会儿。“我认为我可能想先参观一下巨型车间，”他大声说，“这听起来非常不错。”
“巨型车间，”工头扫了一眼看门人，说道，“我不知道你所宣称的巨型车间是指我们这里的什么地方。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先从清洗木桶的部门开始。今天那里没人上班。”
“这是我们存放空的塞尔维亚橙子酱桶的地方，”工头领着帕丁顿穿过工厂广场的时候，正好路过几排椅子和一个鲜花点缀的看台，他解释道，“在被送回西班牙之前，它们必须被擦洗干净。我敢说，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你会发现里面还残留有许多果酱。”
帕丁顿正在想，工头刚才说他们有好些橙子酱桶，这时，工头领着他进了位于工厂一边的一个院子，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他吃惊得差点儿跌倒。这里有大桶、小桶，他的左边、右边、前边都是桶，有的桶甚至摞在一起，高得几乎看不到边。实际上由于桶实在太多，当他想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时，很快就数得头晕眼花了。
“你不用把它们全都擦洗干净，”工头鼓励他说，“只要尽你所能就行啦。清洗一个大桶我们付你五个便士，清洗一个小桶两个便士，所以你洗的桶越多，挣的钱就越多。我们把这个叫做‘计件工资’。”
“一个桶五便士！”帕丁顿重复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温莎花园32号，他曾经花费了整个周末的大部分时间来擦洗布朗先生的水桶，可到最后布朗先生只给了他十个便士的面包钱。“我想我愿意在这个部门试一试。”他大声回答说。
工头看了他一眼。“你比较幸运，”他说，“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工作。你最好从底层开始。”
工头转身离开时，指了指院子的一角，说：“那边的桶里有一把刷子，墙角有一根水龙软管。不要对着人喷水。今天庆典的水泥地上将会留下一个著名的电影明星的脚印。如果我看到你在那附近转悠的话，你就直接回职业介绍所吧，记住不要犯错！”
帕丁顿目不转睛地盯着工头消失在大门口。过去，虽然他常常发现就算没有任何原因，也会有那么几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麻烦，但是他不记得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如此糟糕。实际上并不是事情变得很糟糕，只是随着每分钟的流逝，逐渐变得越来越麻烦。
他环视了一下满院子的桶，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种深思熟虑的表情逐渐爬上了他的脸庞。他深信，下午布朗一家到这儿的时候，事情就会说清楚的。但是，帕丁顿不是那种会让好机会从手中溜走的小熊，他确信他会做好大部分的事情，人们平常是不允许他玩水龙软管的，更别说还会付给他钱了，虽然清洗一个大桶只有区区五个便士。
很快，帕丁顿便开工了。刹那间，水不断流出的咝咝声、远处工厂的喧闹声以及圆圆的果酱桶咕噜噜的滚动声掺杂在一起，奏响了一首热闹的交响曲。好几次，工头从门口探头进来，查看情况，最后一次，他还把看门人也一起带来了。
“我们找到了一个棒小伙儿，”他满意地说道，“把他跟我们最近招聘的那些人掉换一下。”
看门人观察了一下院子里的那个小小的身影，阴沉着脸说：“哦，在今天结束以前，我想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好好做。”他朝工厂的广场那边点了下头，那里有一大群人为了庆典正聚集在一起。“我只希望他不要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亨特利爵士马上就要开始演讲了，他肯定不想看到一只浑身粘满湿乎乎果酱的小熊在附近游逛。”看门人朝着院子用很大的声音发表了他最后的评论。
但帕丁顿实在太忙了，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在橙子酱工厂工作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多了。绝大部分两便士的小桶已经清洗干净，被整齐地码放在了一边。当坐到行李箱上休息时，他对自己感到非常满意。他从一个旧罐子上撕下来一张标签，在上面仔细地记下了桶的数量。
当工头和看门人穿过广场急匆匆地回去时，帕丁顿从他的保温瓶喝了一大口可可，然后就把注意力转向了院子后面堆积如山的五便士大桶。
他朝上疑惑地看着那些大桶。清洗两便士的小桶相当容易。除了少数几个底部粘着大块果酱的桶特别难洗之外，大部分的桶都只需要爬到里面用水龙软管噼里啪啦地使劲冲就行了。可是这些五便士的大桶看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些桶不但要更大一些，而且就他看来，它们堆得足足有两级台阶高，更不用说那架能让他够得到那些最顶端的桶的梯子了。
他把水龙软管扔到地上，捡起了一根长木头，并把它插进堆在底部的两个桶之间。今天的事情简直太突然了，以至于帕丁顿到现在都还有点迷迷糊糊呢。不过，他清楚地记得工头曾经告诉过他，在橙子酱工厂，开始工作的最佳位置是从底层开始。
他来来回回地用木头撬底下的桶时，巨大的轰隆隆的声音从头上的什么地方传来。帕丁顿对雷声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只是担心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加快了工作速度。零星响起的掌声就在他附近，在雷阵雨到来之前，他想尽可能地多做些工作。
就像帕丁顿所了解的那样，他并不是唯一对天气的突然变化感到忧虑的人。看台上，亨特利·马丁爵士从他站的位置抬头扫了几眼天空。尽管这是一年中比较暖和的一天，但二月的雷雨天也是极不正常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些事情。“我敢说，”他对着话筒说，“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
亨特利·马丁爵士看起来对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满意。今天从一开始就不顺利，那个电影明星本来说好要在庆典上公开表演的，谁知竟突然生病了，现在，即将到来的雷阵雨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有好几次，他试着继续他的演讲，但每当他张开嘴巴想要说话的时候，一阵巨大的轰隆隆的声音就从附近的什么地方传来。就连观众也开始感到担心了，伯德太太甚至从前排的位置站起来，准备把自己的伞撑起来。
“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帕丁顿到哪儿去了，”她说，“我想他应该把他的雨衣带来了。”
“如果你问我的话，”布朗先生说，“他或许正在工厂里寻找橙子酱仓库呢。”
“如果他再不快点，”布朗夫人说，“他就错过庆典了。如果这样的话，他会感到非常难过的。”
布朗先生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看台上。“如果雷阵雨把庆典搞砸的话，”他说，“那他就不会错过什么庆典了。”
“哟，”乔纳森指着广场那边的院子，突然大声喊道，“快看！”
“噢，天哪！”亨特利爵士顺着乔纳森所指的方向看去，禁不住失声叫道，“这根本就不是雷声，是桶滚动的声音！”
看到眼前的景象，每个人都禁不住一愣：有几个桶已经穿过广场，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扑过来。就在这时，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桶一个个跌落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注意！”工头喊道，“桶堆要倒啦！”
他的话几乎还没有说完，轰隆隆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咆哮，堆成山的桶在围观者惊讶的目光中轰然倒塌，像瀑布般滚出了院子的大门。大部分桶滚出没多远就停了下来，但仍有些桶危险地跳跃着扑向了观众。最奇特的是，有一只桶仿佛着了魔，先是在地上旋转了好几圈，然后猛地向前冲，最后一头撞在了看台边上，砰的一声，化为一堆碎片。
“天哪！”随着伯德太太的一声惊叫，一顶熟悉的帽子，还有同样熟悉的胡子从碎片中露了出来，“是帕丁顿！”
“咦，那不是我今早刚刚雇用的小熊吗？”工头惊讶地大声说道。
“你雇用的小熊？”亨特利爵士重复道，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是我请来的客人啊。”
“谢天谢地，你没事吧，小熊？”他从看台上走下来，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是你因为我的邀请而出了什么意外，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幸亏你知道躲进桶里面，”伯德太太说，“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哦，那时我已经在里面了，伯德太太。”帕丁顿说，“我听到了雷声就爬到了桶里面，因为我怕被雷电击中。”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亨特利爵士问。
“我觉得我从底层开始干是个错误。”帕丁顿难过地说道，这时，他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他感觉好像刚刚手忙脚乱地坐了一回蒸汽小火车和碰碰车的混合体。而且由于实际上他正站着，那就更糟了，每走一步，他的脚都感觉好像陷进地里越来越深。
“小心点！”布朗夫人喊道，“别踩了亨特利爵士的庆典水泥。”
“亨特利爵士的庆典水泥！”帕丁顿重复道，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看起来非常吃惊。
亨特利·马丁爵士赶紧走上前去，小心地把帕丁顿从一小块湿水泥中拽了出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认为，”亨特利先生举起手来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然后接着道，“现在是宣布我们新厂扩建开放的绝佳时刻。”
“毕竟，”他在掌声中补充说道，“世界上的许多工厂揭幕经常会邀请电影明星在外面的水泥上踩上脚印，但是我想没多少工厂敢吹牛说他们的水泥上有真正的熊掌印。”
随着掌声停息，帕丁顿饶有兴趣地检查了一下那块水泥。“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在上面弄更多，亨特利爵士，”他充满希望地说，“留下自己的脚印对于一只熊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
“谢谢你，小熊，”亨特利爵士机智地回答道，“但是我认为已经足够了，这就跟只需要一场盛宴一样。”
“说到宴会，”他看了看手表说，“现在赶去茶会已经迟到了，我们可不能把它错过。为了庆祝这一时刻，我们做了一些新口味的特供橙子酱。”
“特供橙子酱？”帕丁顿感兴趣地大声说，“我想我以前从来没有尝过。”
“将会有更多的产品生产出来，”亨特利爵士充满信心地说道，他领着帕丁顿穿过广场朝主楼走去，“我非常想听听你对它的看法，小熊。”
伯德太太看了一眼其他人，这时，他们正跟在后面，从那些破桶中穿梭行走着。“我知道熊经常会摔倒，”她说，“但是哪只熊会像帕丁顿那样，正好撞到一块庆典水泥的正中央呢？”
“还得到了一些特供橙子酱作为奖励，”朱迪说，“别忘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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