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婴室传来一阵沙沙声，罂粟霜的孩子们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他们的母亲跟在后边。那只玳瑁色猫后疲倦地摇着头：“幼崽怎么非得这么早起来啊？”小樱桃和小鼹鼠正准备爬向在岩石边聚集的武士们，她用尾巴将两个小家伙拦住，警告道：“不准去那边！”

　　“可我想听黑莓掌说话。”小樱桃抱怨着。

　　“我们不会打扰他们的。”小鼹鼠保证道。

　　鸽爪茫然地望着幼崽。她已经知道了豹星的死讯，所以十分不安，可周围的族猫们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即将到来的捕猎巡逻。忽然，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一道瀑布后边，闪耀的急流把她和她的族猫们分隔开来，轰鸣的水声淹没了她的呼喊。

　　常春藤爪蹦到她身边：“还这么早！”她不满地嘟囔着，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兴奋，“森林的味道真棒，对吗？”她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嘴唇，“空气里充满了猎物的味道。”

　　黑莓掌朝银白相间的学徒点点头：“或许你和炭心应该加入我们的边界巡逻。”

　　“好啊，好啊！”常春藤爪看着姐姐，“我打赌，我会抓到今天的第一只猎物。”她挑战道。

　　炭心甩甩尾巴，从她们身旁走过：“在确定边界安全之前，我们不会去捕猎。”她提醒自己的学徒。

　　“是的，我说的是在那之后。”常春藤爪跟着灰色虎斑母猫跑开了。

　　鸽爪跟在后边，在荆棘通道中追上狮焰。黑莓掌、炭心和常春藤爪已经依次钻出了营地。

　　我应该告诉狮焰关于豹星的事吗？

　　“来啊，鸽爪！”常春藤爪在叫她。

　　不。晚一点再告诉他。

　　她从老师身旁跑过，跟在妹妹后边钻进还在滴水的灌木丛。暴雨使得森林松软而柔顺，脚下的地面充满弹性和芬芳。太阳开始让森林暖和起来，水汽正在枝条间升腾。

　　刚落下的树叶撒得到处都是，是被先前凶猛的大雨从枝头冲刷下来的。其中一些依然是绿色的，它们失去了水分，叶片已开始皱缩鸽爪踢动脚掌在落叶中前进，追上了常春藤爪。她用力吹了口气，将一把落叶吹向妹妹的后背。

　　“嘿！”常春藤爪抖掉身上的叶子，将另一把叶片撒向鸽爪，接着便转身跑开。

　　鸽爪紧追妹妹而去。常春藤爪跃上一棵倒树的树干，用爪子掀起树皮碎屑，撒向鸽爪的脸。鸽爪跳到常春藤爪身旁，推得妹妹失去平衡，还打趣地欢呼着，看着常春藤爪不停地晃动，然后夸张地落到树干另一边。

　　常春藤爪跌跌撞撞地尖叫着钻进一丛浓密的凤尾蕨，消失在叶片后边。

　　“常春藤爪？”鸽爪嗅着凤尾蕨。当她发现里边没有动静时，她的尾巴硬了起来：“你没事吧？”

　　凤尾蕨丛一阵晃动，常春藤爪跳出来，将鸽爪仰面扑倒在地。常春藤爪成功地将姐姐压在地上：“就连小樱桃玩这种装死的游戏时都不会倒下去！”她咕哝着。

　　鸽爪猛蹬后腿，一下就将常春藤爪甩开了。她意识到，那次寻找海狸的漫长征途已经让她变得异常强壮。常春藤爪挣扎着站起来，躲到一棵树后。当鸽爪跃向她时，她迅速躲闪开去。

　　“哈哈！没扑到！”常春藤爪欢呼起来。接着，她顺着斜坡朝湖泊的方向跑去，脚掌在潮湿的叶片上直打滑。

　　鸽爪追了上去。树林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常春藤爪一个急停，鸽爪差点儿撞到她身上。

　　“哇！”银白色学徒张大嘴盯着湖泊。

　　不久前，这里还是宽广干涸的湖床，点缀着挤满鱼群的泥潭，各族群猫只能在一旁嫉妒地干着急。

　　现在，那一切已经消失。闪闪银波在湖面荡漾，映射着黎明的曙光。湖水满满的，在悬垂到湖面上的枝条和灌木下晃动，轻轻地拍打着岸边。湖水波澜起伏，泛起漩涡，它的气息浸润着鸽爪的舌头，那种象征生机的新鲜与富饶，和潮湿森林带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冲啊！”常春藤爪从树林里冲了出去。

　　鸽爪紧追不舍。她的脚在湿漉漉的草叶上直打滑，几乎摔倒在湖边矮矮的沙质堤岸上。她在水边站定，然后跟着常春藤爪全速奔向前去。鹅卵石在她脚下咔嗒作响。

　　波浪拍打着常春藤爪的脚掌。她欢呼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水！”

　　鸽爪踌躇了，她想起激流从海狸筑起的大坝倾泻而下，冲倒树木，拔起灌木，像暴风雨般在她身边奔涌旋转，裹挟着她回到森林。那时的水可怕极了，已经变成一头愤怒的恐怖怪兽，因为它在水坝后被围困了太久太久。可现在的湖泊这么平静，就像一只丰满的银色虎斑猫正静静地蜷伏在蓝天之下。

　　“这些水都是从哪儿来的？”常春藤爪问，“天上，还是小河里？”

　　鸽爪抬起头来倾听。她能听到湖泊四周溪流的汩汩声，最近的降雨使得溪水更加丰沛起来。“小河又回来了。”她告诉常春藤爪，“不仅仅是我们的，而是所有的。感谢暴风雨。”

　　“太好了。”常春藤爪点点头，“我希望湖泊再也不要消失。”她低下头，在闪烁的湖水中舔起来。一个小波浪拍向她的口鼻，常春藤爪赶紧跳开。

　　身后传来一阵生气的吼声。鸽爪转过身，看到黑莓掌朝她俩冲过来。炭心和狮焰紧随其后。

　　“这是在巡逻，不是带幼崽郊游！”他责备道，“你们制造出的噪音会惊扰附近的每一种猎物。我真为捕猎巡逻队感到难过！”

　　鸽爪耷拉下脑袋，跟着常春藤爪溜回岸上，站在黑莓掌面前：“对不起。”她羞愧得耳朵发烫。

　　“我知道你们看到湖泊重新回来很激动。”狮焰的语气里包含着一丝同情，“但你们可以晚一点儿再玩。”

　　黑莓掌的目光还是那么严厉：“你们在这里更新边界标记了吗？”他挥舞尾巴，指着水边三条尾巴距离以外的气味界线，“湖水又满了，我们得更新旧标记。”

　　“我现在就开始！”常春藤爪说完就飞快地跑开。“哎哟！”她忽地停了下来，抬起一只脚掌。她的耳朵耷拉着，眼睛也痛苦地瞪得圆圆的。

　　“怎么了？”炭心赶到学徒身边，检查她的脚掌。

　　常春藤爪退缩着想要躲避。

　　“别动。”炭心命令道。她把学徒的脚掌抓得更紧，嗅了嗅脚垫，然后开始用牙齿去拔那根刺。

　　“哎哟———哎哟！”常春藤爪一边哀号，一边扭动着躲闪。

　　“等等！”炭心咬着牙命令她，“马上就拔出来了。”她死死抓牢常春藤爪的脚掌，最后一拽，拔出了一根带血的锯齿状的刺。

　　“星族啊，痛死我了！”常春藤爪一边咒骂，一边跳起来转圈，接着便开始吮吸自己的脚垫。

　　鸽爪绕着她转圈：“你没事吧？”

　　常春藤爪的毛渐渐平顺下来。她摆摆脚掌，然后检查脚垫上细小的伤口，一小滴血渗了出来。“感觉好多了。”她叹了口气。

　　黑莓掌闻了闻炭心吐在地上的刺，然后环顾堤岸顶部光滑的草地。当他发现那根掩藏在长长草叶中断成两半的树枝后，眼神立刻暗淡下来：“那刺一定是从那里来的。”

　　鸽爪立刻认出了它们：“我们上次来这里时，我也踩到过一根。”她将半根树枝拖出来，放在黑莓掌跟前，然后去取另一半。

　　狮焰睁大双眼，震惊地看着断裂的树枝，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但被黑莓掌抢了先。

　　“把它们扔到湖里。”雷族副族长命令道，“我不希望再有猫受到伤害。”

　　鸽爪叼起半截树枝，将它拖到岸边高处，湖水拍打着那里的沙质堤岸。她把树枝尽可能扔得远远的，很享受树枝击中湖面溅起水花的感觉。接着，她返回来处理另一截。可常春藤爪已经叼起树枝站在岸边，将它抛向深深的湖水。

　　就在最后这截树枝激起水花时，鸽爪听到树林里传出另一只猫痛苦的号叫声。她呆住了，侧耳倾听。又有谁踩到刺了吗？她回头望向族猫，可他们正默默地看着两截树枝随波浪从岸边荡开。他们中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鸽爪皱皱眉。她将自己的感知力远远发送出去，竖起耳朵认真倾听，想弄清楚是哪只猫在痛苦地呼号。一种气味随着潮湿的微风飘来，裹挟着那痛苦的回声。

　　松鸦羽！

　　她听到松鸦羽用粗糙的舌头狂舔自己侧腹毛的声音。他的动作很急促，似乎正试图找出受伤的具体位置。

　　一阵恐惧感袭遍鸽爪全身。松鸦羽发出的哀鸣很可怕，听上去就像谁的利爪插进了他的心脏。此刻，狮焰就站在她身旁。他盯着渐渐漂向湖心的树枝，绷紧了身体。他的眼中充满忧虑，而且是出于某种鸽爪无法理解的原因。鸽爪不由得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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