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他看很多书,知道很多事,每门学科都很强。我很喜欢听他说话,这样正好,因为我不喜欢看书。
妈妈很高兴路易邀请我去他家玩,但我可不这么想,我的世界都垮下来了,她还要我装作一切如常吗?
当天晚上,我跟妈妈说:“我不要去路易家。”
“可是,小璐,我没有假,我没办法陪你们,而你爸爸只有假期的第二个星期才能带你们。”
“那都儿呢?谁带他?雅思娜吗?”
“对。”
雅思娜住在我们这个小区。我小时候是她来学校接我回家的,现在都儿也是她在带。她常常来我们家,因为她家太吵了。她的哥哥总是把音乐放得震天动地,让她无法专心念书。雅思娜在上大学,需要集中注意力。晚上,她帮我温习功课,我们也会一起聊天,虽然她比我大很多,但是我们几乎无所不谈。
“我宁可跟雅思娜一起待在家里,这样,我每天都可以去看外公。”
妈妈一脸忧伤地看着我,摇摇头对我说:“小璐,现在你也帮不了外公。”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一,雅思娜果然来了。都儿一跃而上,他的手里正拿着日本的电玩游戏棒。
“雅思娜,要不要跟我玩?”
这家伙还真黏人!我得马上把他撵走。
“走开,跟屁虫。雅思娜哪有闲工夫!”
事实上,我想要跟她谈一谈。当她在烧水准备泡茶的时候,我走近她跟她说:“雅思娜。”
“什么事?”
“外公一直看着外婆的照片,这让他更难过,而且一直看着死人的照片,怎么过日子?”
“是不能。但是目前也没办法,只能这样。”
“如果我把柜子上的照片拿走呢?”
“他还是会在脑子里看着你外婆,这就好像我们恋爱的时候,心爱的人却在远方,我们会在脑海中望着那个人。”
我知道雅思娜讲这个的时候是在想着谁了。
雅思娜爱上一个住在市区的男孩,他的名字叫做伊博颖。
“妈妈说,如果外公痛哭一场,情况可能会好一些。因为他没有为外婆掉一滴眼泪,只是小声地叫唤着……”
都儿大声喊着:“雅思娜,你还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玩呀?”
雅思娜回答:“你先准备好游戏,我马上就来。”
然后她一边沉思,一边用汤匙搅着茶杯。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在我的国家,人们说泪水可以洗净头脑、精神、心灵,是灵魂之浴。你的外公哭不出来,是因为他太痛苦了,痛苦在身体里面一点一点地啃蚀他。”
“是呀!他就像是个死人。”
“但是,他不是死人,死人不再呼吸,目光不再有神,一切都冻结起来,你会觉得他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你很想用力摇他,让他有反应,让他开始说话,开始动,开始笑,让他两眼发光。但是对于一个死人,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也是为什么面对死人会让人想哭。”
雅思娜对死人还真了解。她垂下双眼,或许她的脑子里正闪过那些她认识的死人,那一长串的死人浮现在她的眼前。
我继续说:“外公说过我是他的幸运之星。”
听到这个,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你一定能给你外公带来好运。这是迟早的事,只要耐心等待。”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看着她微笑的脸庞,我知道她在想伊博颖。哇!雅思娜的心跳得好快,从她的眼睛里就看得出来!
下午,我去看外公。但是,在去外公家之前,我先去了一趟我们的“乡下”。向日葵一脸忧愁,没有人照顾,它们就快要枯死了。所以,我摘了几朵最漂亮的。
但是,才刚抵达外公家,我就气炸了。太过分了,洁克说太太继续用很低能的方式跟外公说话,把外公当做是愚蠢的小婴儿!
“外公,今天要乖喔!需要什么东西,要用问的。等一下我会带你出去,如果你想看火车,我们就一起去看,外公最乖了。”
“好乖好乖喔!”
我开始冒火了。
“我来带他出去就行了!”
“你年纪还小,不会照顾你外公。如果他跌倒了,你扶得起来吗?”
“他为什么会跌倒?我从来没看过他跌倒。”
“别说这些蠢话了!你的外公脑子受到严重的打击,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你够大了,应该懂这些了,不是吗?”
“是你什么都不懂。他不是头脑受伤,他是心受伤了!”
“或许吧!但是他的伤已经从心延伸到头脑了,连医生也这么说。好了,别来烦我,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她拿来一只装满水的花瓶,她想要把向日葵放进去,但是我阻止了她。
“别碰!我来弄!”
她没有说什么。反正,她还会跟向日葵说什么好话?她连怎么跟外公说话都不知道。
我把花瓶放在外公坐的扶手椅和柜子之间的桌子上,就在他面前。但是,他看也不看。
我把额头贴在窗户上,发现对面的房子沿着墙面有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天空是灰色的,云层很低。我想到了:云淹没了天空。
唉!外公应该会喜欢这个意象,我好希望能跟他一起分享。
回到家,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簿,撕掉乱涂的那几页,在封面上写下两个大字诗集。在下面的地方我又加上:
给外公
然后我写上:
云淹没了天空……
隔天,我到外公家的时候,看到他坐在电视机前,脖子围着一条餐巾,腿上盖着毯子,洁克说太太就在旁边看他吃饭,以防他弄得脏兮兮的。
我从来没看过外公吃东西弄脏过什么,外公甚至连一粒饭都没有掉过!而且,干吗要在腿上盖毯子呢?
洁克说太太把外公当做一只受了伤的小鸟一样照顾。她日复一日替他盖一个温暖舒适的窝,好让他安安稳稳地睡在里面。只是,我不愿意外公睡在一个柔软舒适的窝里,所以我动手要拿掉外公身上的毯子。
洁克说太太大喊:“你在搞什么鬼呀?”
“他才不要盖毯子,天气又不冷,而且也不需要把他的腿藏起来。”
然后,我把围在外公脖子上的餐巾解开。
“餐巾让他围着,不然,他会弄得脏兮兮的。”
“我从来没看过外公弄脏过什么。”
我关上电视机。
她抗议道:“这让他打发时间,你没看到他很无聊吗?”
“外公才不会无聊。他在看外婆,他不需要电视机。”
一听到外婆,外公抬了一下头,刹那间,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但是,他把眼神转开了。
去年,我爱上班上一个叫做孔潭的男孩。有一天,讨人厌的阿德莱跟我说:“他爱的不是你,是夏绿蒂。”
“你怎么知道?”
“夏绿蒂给我看孔潭写给她的一封信。”
夏绿蒂是孔潭会喜欢的那种女孩,而且,应该说是所有男孩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我伤心地哭了。有好几个星期,我觉得我的心不在了,好像麻痹了,或许有人在夜里把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啃掉了;或者就像在一场拳击赛中,被重重地一击我的心被一拳击垮!我想外公也是这样,只是他的情况更糟。
洁克说太太很生气。她去厨房煮了一杯咖啡,不一会儿,她回来了。
“既然你在这里,那我去一趟邮局,等会儿就回来。我倒想看看你会不会照顾你外公。现在是4点钟,我看你们两个就亲亲热热地一起喝个下午茶,我都准备好了。”
她怒气冲天,因为我夺走她受伤的小鸟。
洁克说太太出门之后,我马上跟外公说:“外公,走吧!我们去‘乡下’,跟我来。”
外公站了起来,他很从容地下了楼梯。
到了楼下,在人行道上,我们碰到他的一个老朋友。
“瞧瞧谁来了,是约瑟!老家伙,还好吗?”
外公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我转过身来,对着他大喊:“我们要去院子。”
或许“乡下”的空气对外公比较好吧。
院子里,向日葵看起来奄奄一息,它们垂着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外公呆呆站在那里盯着它们看。我一边浇水,一边跟它们说话,就像外公以前那样。
“喝吧!我的小老头们。不用推,不用挤……”
我同时瞄着外公的一举一动,但是,就算我把水浇到他的脚上,他大概动也不会动一下吧!
我翻动泥土,“让向日葵感觉一下风在吹,这样可以让它们清醒清醒。”外公以前跟我这样说过。
我带外公来到苹果树下,这是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树。
外公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我躺在他旁边。凉风吹过,好舒服。
苹果树的绿叶有深有浅,我从浅的树叶开始数起,一、二、三、四、五、六……一只鸟飞来停在树梢上。
我想:我数到十,如果小鸟在我数完之前唱歌,那外公就会好起来。
我重新开始数,慢慢地,很慢很慢地……我快要数到十的时候,外公突然打起呼噜来,鸟儿也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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