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女孩

  《动物与心灵成长国际大奖丛书》

  “阿飞,阿飞!”妈妈在厨房门口叫他。阿飞停止白日梦,透过树枝张望,确认妈妈没往巴勒特太太院子这边看,这才飞快地顺着树干滑下去,完全不需要用绳子。他的个头比两年前高多了,现在爬起树来很容易。

  企鹅跟着他,轻快地从一根树枝蹦到另一根,再跳进草丛里。自他们发现隔壁这片荒地的两年来,野草长得越来越茂密了。阿飞经常从妈妈的厨房里借出剪刀,来为自己在荆棘中开路,那些荆棘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冒出来似的,很快又长了回来。他总被划伤,但比起独自拥有一整座神秘的冒险岛,这根本不算什么。他们钻回篱笆这边,出现在自家院子里,装出随意闲逛的样子。

  “嗨,妈妈。”“哦,你在这儿呢!茶准备好了,阿飞。三明治没多少,别拿它喂猫。你知道,这对猫没好处。”妈妈皱着眉头望向院子,“你刚才在哪儿呢?”阿飞耸耸肩:“就在那边啊。那边棚子外头挂着一个很大很大的蜘蛛网,你不知道吗?”妈妈哆嗦了一下。她讨厌蜘蛛,上回在棚子里吓了一大跳。她去那里拿铲子之类的工具,结果还没找到就跑出来了—角落里,有一窝巨大的蜘蛛,盘踞在工具周围瞪着她。要是阿飞在旁边,她就叫阿飞去给她拿工具了。阿飞挺喜欢蜘蛛,但不打算靠得太近,因为企鹅老是想抓蜘蛛。有好几次,阿飞看到企鹅很尴尬地坐在棚子旁边,嘴角还拖着几条蜘蛛腿,就跟多长了一副胡子似的。阿飞想,蜘蛛肯定很难咽下去,要咽好多下才行,因为它们的绒毛太多了。

  “蜘蛛”再次成功地岔开了话题,妈妈没继续追问阿飞刚才到底在哪儿。“你不能让企鹅吃掉蜘蛛吗?”她问。“哦,妈妈!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而且你亲口说过,要让企鹅减肥的,零食也不准吃!”“我觉得蜘蛛不是什么容易让猫发胖的食物,阿飞。而且为了抓蜘蛛,企鹅还能多跑几圈呢。”

  企鹅“喵呜”叫着,蜷在妈妈脚边蹭她。妈妈笑了:“是啊,你巴不得找一只大蜘蛛来吓死我呢。走吧,阿飞,我把杰西一个人留在三明治旁边了,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把厨房给拆了呢。”

  杰西正坐在高高的婴儿椅上,像个小天使似的拍着手,听爸爸唱《伦敦大火》。这是她最喜欢的歌,但她只肯让爸爸唱给她听,就好像知道爸爸是消防队员似的。“刚才我看见隔壁的巴勒特太太了。”妈妈一边说,一边递给阿飞一块三明治。阿飞差点儿把三明治掉到地上。巴勒特太太看到他了吗?有没有跟妈妈告状,说阿飞在她的花园里捣乱?

  “我有好几个星期没见到她了……”爸爸嘴里塞满了鸡肉三明治,嘟囔道,完全没注意阿飞紧张的目光,“她还好吗?”“挺好的。我推着杰西的童车路过,她招手跟我打招呼。她刚打发走送外卖的人。她说,很快她就不需要再叫外卖了,所以很高兴。”

  “她不会是要搬进养老院吧?”爸爸问,“她常说对那个地方,她连想都不愿意想。她喜欢自己的房子,尽管一年到头她都没怎么见过房子的全貌。”妈妈笑起来:“不,不是那么回事。是她女儿要来跟她一起住了!”爸爸皱了皱眉头:“ 真的吗?从不来往的那个女儿?这还真是稀奇呢。”

  爸爸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阿飞却震惊得不得了。巴勒特太太的女儿! 可能是个跟妈妈年纪差不多的人。她肯定能随意上楼,从窗户往外看, 也许还会试着整理一团糟的院子。“我觉得巴勒特太太跟女婿合不来。”妈妈说,“不过露西已经跟丈夫分开了,打算过来跟妈妈住一段时间。你知道最棒的是什么吗,阿飞?露西有一个小女儿,年纪跟你差不多。

  当然,她已经错过开学第一周了,但是你很快就会有一个邻居小伙伴啦,很不错吧?”阿飞不知所措地眨着眼,企鹅趁机一把抢掉他三明治里露出的一点儿鸡肉。一个女孩?住在隔壁?这算什么好消息呀?“她可能这星期就会来,还会来我们学校上学!”第二天早上,课间休息时,阿飞一边从教室往外走,一边焦急地对奥利弗说。

  奥利弗直点头:“嗯,很有可能。但也不至于那么糟吧?二年级的爱丽丝和艾米丽就住在我隔壁,我并不需要跟她们一块儿玩什么的。她们的妈妈有时会顺便接我放学回家,也就这样而已啦。”阿飞哼了一声。他可不要什么陌生女孩儿和她的妈妈接自己放学回家。他不想让任何人住在“他的”院子里。但这才是最重大的问题:那并不是他的院子,从来都不是。现在,他不能再把那里当成自己的院子了。

  奥利弗突然皱起眉头,黑色的眉毛扭在一起,像是两条毛茸茸的虫子。“你的树怎么办?”奥利弗差不多每两周左右会去阿飞家玩一次。他按照最近看的一本关于海盗的书上讲的那套复杂的起誓仪式做了一遍,发誓保守秘密,阿飞这才带他去看篱笆上松动的木板和隔壁的院子。奥利弗自己的院子里,只有一间挂了窗帘的娃娃屋。他很羡慕能拥有一棵树。

  阿飞盯着奥利弗,觉得奥利弗是在故意装糊涂。“那本来就不是我的树,不是吗?”阿飞吼道,“那是她的树!”他跺着脚,撞开奥利弗的肩膀,冲了出去,一点儿都不在乎有没有伤到他。谁让奥利弗这么不会说话,活该。

  幸好奥利弗脸皮挺厚。午餐时,他用手肘捣捣阿飞的肋骨,算是和解。“女孩儿没办法闯过荆棘,走到树那里的。”他指出,“你只要离她远点儿就好了。”阿飞感激地点着头。

  但是奥利弗低估了隔壁那个女孩。阿飞回到家,趁着妈妈还没来得及提到家庭作业,或者让阿飞在她做晚饭时帮忙看着杰西,赶紧溜进了隔壁院子。企鹅在熨衣篮里睡觉,好像一点儿都不想动弹,于是阿飞头一回独自去了花园。奥利弗说过让阿飞不要担心,但推开篱笆上的木板时,阿飞还是很难过,就像这是最后一次似的。他扭动着身体,挤过缝隙,从荆棘丛下面缓缓爬过去,再往树上攀爬。树皮的手感很粗糙,他全不在意。他爬上平时最喜欢的那根树枝,看着过去几天一直在观察的那只苹果。苹果已经完全变成了黄绿色,泛着一点褐色的光泽。已经差不多要熟了,阿飞想。就算还没熟,他也不想把苹果留下,怕那女孩儿会爬上树来。他很容易地从树枝上扭下苹果,看来确实是熟了。

  阿飞靠着树干看向自家的房子。昨天,妈妈还没说那个露西和她女儿到底什么时候来,就被杰西的尖叫声打断了。之后,尖叫声持续了一整天。今晚,阿飞打算问问妈妈有没有听到其他消息。他若有所思地啃着苹果,觉得自己像一个在敌人领土上的间谍。那么,企鹅就是他的“军猫”啦。他想象着企鹅穿防弹背心的样子,笑出声来。

  “你知道你在偷苹果吗?”阿飞差点儿从树上掉下去。声音是从他上面传来的。他抬头看去,刺眼的阳光穿过枝桠,直晃他的眼睛。有人坐在树上更高的地方,骑在一根有些摇晃的树枝上。阿飞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事实上,你这算是非法入侵。这是我姥姥的院子。”阿飞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但又闭上了。她说得一点儿都没错,自己还能说什么好呢。“我敢说你姥姥不会介意的。”阿飞弱弱地说。“你有问过她吗?”女孩俯下身子,想看清楚阿飞。她把树枝压弯了,阿飞的胃紧张地跟着翻腾起来。“你最好小心那根树枝……”阿飞嘟囔道。他强烈地感觉到,要是这个女孩在他面前掉下树,他一定会陷入麻烦。

  “不用你管。”女孩儿回答说,“我挺好,而且我敢说你爬不到这么高。”女孩顺着树枝爬动,金色的头发垂了下来。她穿着牛仔裤和淡粉色T 恤,衣服正面蹭上了不少苔藓。“那根树枝的末端不够结实。”阿飞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一点点移动着双脚,站到树枝上的一个最佳位置,抓住上面另一根树枝。那女孩儿必须要下来。阿飞腾出一只手伸向女孩儿:“你必须下来,到这里来。”“走开。”女孩得意地笑着,故意上蹿下跳,让整棵树都摇晃起来。阿飞站都站不稳,感觉胃被挤到了一边。他大口喘着气,觉得跟生病了一样难受。他喜欢树,也很擅长爬树,但他不喜欢这么摇来晃去。

  阿飞抱紧树干,稳住身体,手上的苹果掉了下去。他一秒钟也不想在这树上待着了。他一把攥住绳子,跌跌撞撞地往树下滑,顾不上手臂被树皮擦破。“好啊!你逃跑了!别来我的花园了!”女孩在阿飞身后高喊。阿飞注意到,女孩说的不是“我姥姥的花园”,而是“我的花园”。但实际上,唯一的问题就是:这花园从来也不是阿飞的。

分享到:
保存  |  打印  |  关闭
搜答案 我要提问 我要回答
猜你喜欢

看过本文的人还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