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画画的大象

  《动物与心灵成长国际大奖丛书》

  “听!”一天晚上我对阿桦说,这时天色已经变成了浓郁的深蓝。“你听得到所有动物吗?”有蟋蟀、青蛙,还有树上的蝉。那是一首特定曲调的歌,每个生灵都在等待停顿,以便加入演唱。“连声音停顿时,我也能听到别的。”

  “比方说呢?”阿桦问。

  “哦,嗯,比方说月亮。”

  “你在听月亮?呃,你的耳朵可真特别,是不是?” “是交谈的声音,确切说。”我回答,“月亮说他受够了他的文学工作,就是在故事里他的那些登场,受够了满身奶酪或是身边画着人狼。不过我问他,‘我们要是不需要你了,你会干些什么?要是我们说,有台灯和别的照明设备已经足够了。’月亮同意说,他会想念他的工作。”我们静静地坐在那儿。蚊子在我的皮肤上轻轻叮咬,让我想起了这个现实世界。“知道我还问了月亮什么吗?”我问阿桦,“我问他,反正他已经挂在天上了,或许能帮我找一下我的家人,要是他们还活着的话。”

  “嗯,那像个合情合理的要求。”阿桦回答。

  “你觉得爸爸妈妈还记得我吗?”我问。

  “我知道他们记得。”阿桦说,“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也曾经爱过,然后又失去了。”它继续说道:“爱就像下雨。我记得那是怎样落在我的背上的,仿佛爆竹的火花般四处飞溅。我能感觉每一滴雨水,我能感觉它们曾经所处的海洋,它们降下的云朵,还有它们即将展开的冒险旅程—在花瓣上的冒险,在蜜蜂翅膀上的,还有在黑土地上的。在雨中,我完美无瑕,热情狂野,天空宛如灰蓝的丝绸落在我身上。我根本不想去躲雨。”

  我的心很痛。当然,我不需要跟阿桦说,好让它明白我的想法。经过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我的眼就是阿桦的,它的眼也就是我的;我们可以交换鼻子,共同合拍地呼吸;就连我们的动作,也会像一群改变飞行方向的大雁那样:先是在我们的脑海里描绘出来,接着再在空中完成。不用开口说一个字,阿桦总知道我什么时候沮丧。那一刻它总会把它的鼻子举过头顶,将我整个人卷起来,一直这么举着,直到我沉入梦乡之中。

  送我上床之后,阿桦会静静地拿出它在一家二手店买回来的绘画工具箱。它安好画架,把油画颜料按彩虹的颜色顺序排好:赤、橙、黄、绿、青、蓝、紫。它往调色盘挤上一些蓝色颜料,用鼻子抓起一支画笔,将笔头蘸满深蓝色, 深吸一口气,轻叹道:“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然后往雪白的帆布上画下了第一笔。

  阿桦是动物,是大自然的一份子,所以它创造艺术,犹如大自然创造它。大自然的艺术是蜘蛛结的网;是在树杈间用小树枝精巧编织,又用一簇女孩的柔发束起来的鸟窝;是蚕的茧,吐出的丝绕成糖霜,成为一朵美味的棉花糖;是扑火飞蛾轻撞纱门的簌簌声。那是秋天的落叶被染成艳红,紧接着,它们的倒影也将一湖秋水染成艳红;那是银色的鱼儿成群游动;那是蓝天底下的大草原风吹草动,一群野牛在地平线上描绘出来层层色彩。

  那天晚上,阿桦画了夏末的傍晚,用尽了它调色盘上所有的颜色。它画了一片橙色的天空,大量泻下的阳光照耀着向黑森林边缘延伸的田野。它画了一条倒映着天空的河流,河流默默地一直向海洋流淌,去向一个我们或许会重获失落已久的爱的地方。它画了岸边树上的鸟儿,想象着鸟儿对河流倾诉,向青草歌唱。如果那是首动听的歌曲,阿桦想象着整个世界都应和着鸟儿的鸣唱—土地、山脉、树叶—梦想着就连那不会唱歌的事物也能在歌声中被听见。

分享到:
保存  |  打印  |  关闭
搜答案 我要提问 我要回答
猜你喜欢

看过本文的人还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