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上七点，我躺在床上，想着妈妈和那条硕大的银灰色大狗。在梦中，我说：“妈妈，你在哪里？”妈妈说：“嗨，卡莉，我就在这里。“我说：“哪里？”她说：“近在咫尺。”我感到她就在身边，但我看不到她。这时，我睁开了双眼。

　　我看见尘埃仙子被困在窗帘之间的阳光里。她们微小得几乎看不见，在光线照进来的一瞬间，“咻”地消失。她们默默地、缓慢地转着身子，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在空中闪烁、飘浮。她们如此娇小而脆弱，这使得我对她们不得不喃喃低语。“该下决心了。”我说道。然后，我朝她们吹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她们就匆匆溜走了。

　　爸爸进来了。他一如既往地穿着花格子衬衣和皱巴巴的工作裤。衬衣口袋上的墨水污渍清晰可见。他漆黑、夹着几丝灰白的头发和胡须依然乱糟糟的，仿佛在冰天雪地里待了一整晚。

　　“你醒了？”爸爸问。他把我的校服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我的床尾，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你今天要参加那个慈善活动，对吗？”“慈善沉默活动。”我说。真是太好了，爸爸还记得这件事。这些日子，他特别健忘。他忘了自己要熨衣服；忘了刮胡须；甚至忘了付电话费。为此，我们用了好几星期，才把电话重新连接上。他就像一只依然在冬眠的邋遢老熊。只是，冬天早已过去。

　　他曾经是个完全不同的爸爸。他总是喜欢和路克开玩笑，在沙发上打打闹闹，滚来滚去。喝完茶之后，他总是帮我做数学家庭作业。他教我如何解题，然后帮我写一点点，再让我自己完成，直到我完全会做这道题。我们可以坐在他的膝盖上，畅所欲言，说什么他都乐意听。

　　我从被子底下爬出来，站在床上。这样，我就和爸爸一般高。我用手捧住他的脸，就像他以前用手捧着我的脸那样。我想说妈妈的事儿，想说还记得那时……是不是啊？仿若我已经问过千万次。我在他的眼中搜索着，想看看妈妈是否在里面。但一切就好像是大雪后的初晨，你根本看不出厚重的积雪底下到底有什么。

　　于是，我说：“爸爸？如果我控制不了，开口说话怎么办？”他紧紧抱了我一下：“我不会在意的，只要你尽了全力就行。”他走过去，打开窗帘。尘埃仙子消失在阴影中。看来就这样了，我尽了全力也就不过如此。爸爸和其他人一样，都认为我办不到。“我会在意。”我低声对在阳光中飞舞的尘埃说。这四个字是我今天沉默前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