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香里整整4天没有回家了。我们拼命地克制自己，不去寻找她。但为了给不给她的朋友家打电话，却着实苦恼了一番。妻子一拿起话筒，我就制止了她；而我忍不住要打电话时，妻子又制止了我。

　　第五天，警察署打电话叫我们去领人。妻子马上给竹江先生打电话，请示他该怎么办。竹江先生斩钉截铁地说：“被传讯的是孩子，家长绝不能插手。调查结束后，无论是回家，还是去她的朋友家，都随她的便。”

　　于是妻子给警察署打电话，再三恳求他们让由香里一个人回家。他们好不容易才同意了，说了句：“出了事，我们概不负责！”就挂了电话。

　　这是妻子在会见竹江先生以来，第一次向女儿显示出做母亲的积极态度。不过，女儿对家长的新做法有什么感受，我们却一无所知。

　　傍晚，由香里的朋友来电话说：“由香里想回家，我马上送她回去。”妻子要她让由香里自己回来，但1小时后，两人已乘出租汽车到了家。她俩都说没钱，妻子只得付了车费。

　　“你回来啦！”妻子的话里带着酸楚。但女儿却理也不理，对我们当父母的视而不见。她洗澡、换衣服、吃饭，旁若无人，之后就又和她的朋友扬长而去。

　　由香里心里在想什么，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被禁止同女儿交谈，所以她不主动说，我们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她是因为我们一反常态，连电话都不给她打而感到奇怪，所以回来看看呢？还是仅仅来洗澡、换衣服？

　　妻子极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对又要出门的女儿说道：“噢，你又出去啊！”当她把女儿送出门后，回身一关上门，刚才一直被压抑着的感情一下子迸发出来，她双手捂住脸，恸哭失声。我走到窗边，注视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沉重得像压上了一块铅。若在以前，默默地看着4天未归的女儿又扬长而去，那简直就不可想像。

　　第二天我回到家时，奇怪的是女儿倒回家了，而且是一个人回来的。8点钟左右，她将电话拉进自己的屋里打了起来。她好像是在故意说给我们听：“我父母好像对我绝望了，每次只在我进家门时说一句‘你回来了’，就再也不开口了。”

　　听了这话，我开始可怜起女儿来，也有些恨竹江先生。真想对妻子说：“干脆算了吧！”但又怕妻子和我一拍即合，那就意味着中断同竹江先生的联系。我犹豫再三，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听着女儿打电话。由香里打完电话又出去了。

　　夜里12点多钟，电话铃声大作。自从由香里走上邪路，深夜的电话大都是警察打来的。每次都是：“您是铃木先生的家吗？我是××警察署的，您的孩子被扣在这里了……”接着，就是妻子跑进漆黑的夜色中，向警察署奔去，我独自在家等结果。

　　电话果然又是警察署打来的。由香里因半夜骑着别人的车乱转被扣，正在接受警察的讯问。“你在家等一下，我去一下。”妻子一边系着衣服扣子，一边向外面跑去。看着妻子慌忙奔去的背影，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内疚和自责。女儿头几次被扣留时，都是我们俩一起去的。有时有的警察认识我，就同我聊起电视节目来，我只好硬着头皮应酬几句。妻子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妻子怕影响我的声誉，就不让我同去了。

　　在家里等的滋味更难受。妻子的电话打回来稍晚一些，我就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团团转。有几次，实在沉不住气，竟直接给署里打电话，埋怨妻子为什么不快点儿打电话来。今天又是迟迟没有音信，我急得如同百爪挠心，坐卧不安。

　　两个小时后，妻子出乎意料地一个人回来了。“由香里呢？！”我急不可待地问。妻子用极其凄凉的口吻说：“讯问结束后，我问她去哪儿，她非要去找朋友。我想，竹江先生不是不许我们干涉、限制她吗？就提醒她明天别忘了去虎门医院看门诊。然后，在警察面前分了手……唉！真没办法！”此刻，她痛苦的脸上浮现出母亲的刚毅。我被这刚毅的母爱折服了。深更半夜跑到警察署去接女儿，却又与女儿在警察面前分了手，这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我默不作声地钻进被窝，只觉得怒火中烧。但我却说不清这火是对女儿，对放走了女儿的妻子，还是对要求我们这样做的竹江先生。我拼命地按捺着，按捺着……

　　第二天，虎门医院的吉原先生打来电话说，由香里自己去了虎门医院。想到女儿这样担心自己的身体，我的心像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夜里12点多钟，由香里才回到家。进家后，什么也没说，一头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我和妻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她的房间，端详着女儿甜睡的脸庞——一个天真少女可爱的脸庞。

　　“好女儿，哪儿也不如家好吧！”妻子一边给女儿盖被子，一边对熟睡的女儿轻轻地说着。

　　“妈妈只能在女儿睡着的时候说几句贴心话了。”想到这儿，我只觉得鼻子一酸，两眼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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