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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牵挂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14日 09:42  新浪育儿 莫道闲云

  新浪亲子中心杂志投稿论坛莫道闲云原创:

  夏天的傍晚徜徉在大街上纳凉是一件惬意的事,随着习习清风的吹拂,好象工作了一天的疲惫也飘洒在了风里。突然一阵警笛由远及近而来,路人纷纷驻足观望,一列由十几辆车组成的矿山救援车队从身边急驶而过……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我生活在一个以采煤为经济支柱的城市,城市里的居民中有四分之一在矿上工作,牵挂自己井下工作的亲友成了一种日常生活的组成,而矿山救援队的出动就成了大家揪心的时刻。没有听说矿上出了事故的消息,但看到这呼啸而过的救援车队,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尽管现在我的亲人中没有在井下工作的,但看到这车队就让我想起十五年前的一天。

  那天是公布高考成绩的第一天,我从学校看了分数高兴地回家,自己的成绩超出了第一批本科投档线21分,我考上大学了!急冲冲回家把这个好消息与家人分享,然而一进家门我惊呆了……父亲下井出事了,他们的井口在早晨的暴风雨中发生了塌陷,紧接着洪水灌入井下,井下作业的二十多人被困。矿领导跑来安顿家属,要接母亲上井口去,我哭泣着一把抓住母亲的衣服不肯撒手,矿领导把我和母亲接上了矿山。

  我和母亲哭着来到了家属们中间,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发生的事情。父亲是被困井下二十七名矿工中年纪最大的,人们说要不是为了供两个孩子上学,父亲是有资格不下井的。父亲在前年的时候曾有一次调到井上工作的机会,可父亲说下井可以多挣点钱就留在了井下。姐姐正在上技校,而我又要上大学,是为了我们姐俩上学父亲才坚持在井下冒险的,我想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姐姐还在上学,母亲没有工作,假如没有了父亲的经济来源,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供出一个大学生的,我不上大学无所谓,可是没有了父亲……我不敢再往下面想,泪水哗哗地涌出来,那时候我并不晓得为自己的前程和命运担忧,我的泪完全是因为父亲身处困境而流淌。平日里父亲常指着我微笑着和外人讲:“我看这孩子非考上大学不行!”说话的时候父亲的微笑难以掩饰一种内心的得意。每当听到父亲这么说我感到对自己是一种无形的奖赏和有力的激励,于是我更加努力地学习。如今我考上大学了,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父亲却成了一件难以实现的事。听到旁边的人指着我,用凄恻地口气说这孩子考上大学了,好象没有埋怨我的意思,我却有一种难以释怀的自责。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常教育我们说矿工是伟大的无私奉献的,说实在的我并没有觉得当矿工的父亲有什么特别。此刻我明白了老师说的话,别人可以不理解矿工的伟大,因为他们不是矿工的孩子,我必须对矿工的付出致以崇高敬意,因为我的父亲比别人的父亲付出的更多。

  救援工作紧张进行中,井口有十几台水泵在同时抽水,然而据有经验的矿工讲这水抽完得三五天,一时大家的心又悬了起来。那边的水在抽,这边救援队也没闲着,他们又实施了第二套救援方案,打开了山上一处废弃的井口下去搜救。这处废弃的井口比灌了水的地势高,距水淹的井口有近十公里,在地下与这个灌了水的井口相通,年长的矿工都熟悉井下的情况。废弃的井口被打开了,很快下去的救援队员就带回了好消息,第一批六名最年轻的矿工被架了上来,等在井口的人们欢呼起来……泪水挡住了我的视线。四十一个小时过去了,救援的人、等在井口的人就这样守望着……旁边是矿食堂送来的馒头,母亲没有吃我也没有吃,身后是可以临时休息的帐篷,母亲不进去我也没进去,大家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亲人快出来吧,大家盼望着、盼望着……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睡觉。此时亲人马上要站在面前的时刻,人们都有点不知所措,眼睛直直地望着井口……

  父亲是最后一个被架出井口的,让受伤的先上、年轻的先上这是井下的规矩。父亲从井下被营救上来的时候,双眼用毛巾遮着,脸上挂着微笑。工友一见面就道喜:“命大呀,又见着太阳爷了,双喜临门呐!二女儿也考上大学喽!”“我是为了女儿活下来的,女儿考上大学了,等着她老子供上大学呢,老天爷留着我完成这个大任务呢!”父亲笑着说。周围的人们大声笑起来,旁边的我却哭得更厉害了。听父亲讲这样的话,那一刻我似乎听出了父亲在说“我看这孩子非考上大学不行”时候的一丝无奈,如果我上大学就得让父亲拿生命去冒险的话,我宁愿不上大学。

  是父亲带着受困的矿工在洪水注入井下的时刻淌着齐腰的流水转入废弃的巷道的,因为废弃的巷道地势高,而且父亲了解废弃巷道里的情况,在转入废弃的巷道后,父亲又带着大家向废弃的井口走,最终与救援人员相遇了,获救了。那些一同历险的年轻人跑来感谢父亲的时候,父亲说:“要感谢就感谢我的二女儿吧!在洪水注入巷道的一刹那,我就想着女儿要考上大学了,我要供她上大学,我一定得出去。嘿,就出来了!”父亲说话面带微笑,把一次生死考验说得是那么的轻松。事后的事故调查说明,父亲带着年轻人离开的工作面最后被洪水完全淹没了,迟一点就有可能离不开那条巷道,而呆在那条巷道里不可能有四十多个小时生还的可能。

  在我接到入学通知书的时候,我对父亲说自己不想上学了。父亲问我为什么,我说不想再让父亲为了我的学费而下井。父亲又一次笑了:“傻孩子,在你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就下窑,下不下窑不是你说了算的,也不是我说不下就可以不下的,不应该想着办不到的事,应该做好眼下能够做的事,对于我眼下能做的事就是下窑,对于你眼下能做的事就是上学。”听了父亲的话我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上大学。当孩子考上大学比父母拿出学费更容易的时候,拥有一个学习好的孩子对于这样家庭的来说不知是喜还是愁,既然考上大学已不成问题,那钱从哪里来就成了首当其冲的大问题,也许学费不是巨额的,但对于平凡的家庭就是一笔天文数字。让孩子放弃上大学的机会,这不是家庭的集体选择,也不是孩子自愿做出的选择,作为孩子的我没有这样做。做父母的要为了孩子的学费拼命挣钱,不管挣到的钱够不够孩子的学费,做父母的一定会这样做,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做的。

  接过父亲的血汗钱——我的学费,我的心里对父亲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牵挂。一边是女儿的担心,一边是父亲的期盼,虽然自己在离家千里之外读大学,有了这份牵挂就拉近了自己和父亲的距离。人活着不能光想着自己,经历父亲的那次遇险后,我开始时刻担心在井下工作的父亲。这种担心让我体会到了父亲对我的关爱,我理解了父亲在说“我看这孩子非考上大学不行”的时候写在脸上的微笑。牵挂着亲人,不能改变彼此生存的现实,却让我们对现实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对生活有了更透彻的感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同时给自己的人生找到了一个永恒的支撑。如今父亲已退休了,然而直到今天,这种对父亲的牵挂,让我看到行色匆匆的矿山抢险队时还有一份莫名的紧张。

  过了不久,身边的紧张气氛开始缓解,人们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矿上没出事,抢险队只不过是在做一次演习。虚惊过后,我又惦念起父亲,父亲那微笑的脸又浮现眼前,父亲说过的话又萦绕耳畔。抢险可以演习,可以总结经验弥补不足,而人生是不能演习的,面对现实生活我们必须做好眼下能够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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