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很多失独家庭闻讯她高龄生子后,赶赴盛海琳家中取经,希望借此抚慰失去子女的伤痛。盛海琳却告知对方,大女儿的伤痛一直在,并不会被治愈。盛海琳的丈夫一开始并不支持生孩子,但因为她没有孩子,生活不下去,就只好配合。他认为新的孩子的出生对伤痛的治愈就是让你忙起来,无暇顾及,当闲下来,那种隐痛是无法消除的。自从大女儿出事后,他们搬过几次家,但在新家通往卧室过道的隔板上,依然放着女儿和女婿的遗照。只要在家,老两口都要看到这些照片。
孩子出生后的生活被盛海琳称为一地鸡毛。她这样叙述自己的处境:既养老又养小,孩子嗷嗷待哺,老伴非但疾病缠身,贪恋喝酒,还因为衰老,性格越发固执。花钱如流水,她给自己算了一笔经济账,她和老伴儿月退休收入合计15000元,这中间,要除去驻家阿姨一个月6000元,料理家务阿姨1500元。给孩子喝进口奶粉,300多块钱一桶,两个孩子没几天就喝光了,尿不湿50多块钱一包,两天半就没了。还要吃饭,还房贷,所以每个月都是入不敷出。因为保姆之间也存在工作量和收入上的攀比,加上外界各种变化,孩子才三岁半,保姆却已经换了三十多个。
但无疑,她的体力还是胜出同龄人很多的:从孩子满100天开始,她就开始外出,通过介绍营养保健知识,讲课赚钱。短短三年多时间,她几乎跑遍了全国各大城市。当下,她每个月需游走十七八个城市。高龄生子无疑给了她某种权威,很多保健品、营养品的公关公司会邀请她授课,很多生殖医院也在寻找她代言。她的授课收入也从一开始的年薪10万升至当下的40万。
内心中,她又始终有一种隐忧。一则新闻报道曾让她深有感触:一对广州的夫妇在年近50的时候,因为儿子车祸身亡,通过试管婴儿手术生了一对龙凤胎。当孩子长到10岁左右的时候,老两口却不堪重负,跳楼自杀。
她表示,自己非常理解其中的甘苦,死亡对他们来说可能意味着解脱。她甚至不太确定,在10年之后,自己是否会有同样的挣扎,不过她在认真比较了自己与那个家庭的差异后,认为自己也许境况更乐观一些。
在录制《鲁豫有约》的后台化妆时,一个85年出生的化妆师,对盛海琳表达了自己的观念:你们生活的年代是讲究奉献的年代,我们这一代却开始讲究享受,像我,如果35岁以前不生孩子,可能就不会再生了。
压力山大的二胎
尽管政府即将放开“单独二胎”,一些调查统治也显示有六七成的受访者表示愿意生二胎,但在昂贵的生育成本面前,许多人都只能打退堂鼓,虽然她们符合“单独二胎”的政策条件。
记者_黄修毅 实习记者_魏晗宇 上海报道
已经快半年了,刘远一家早餐桌上的气氛,至今仍是如履薄冰。小夫妻俩埋头往各自碗里草草扒拉粥饭,与哄儿子进食的公婆相对无语。
略嫌空旷的餐厅里,只听七岁的儿子虎虎撒娇嚷着要“酱瓜”、“腐乳”,张着嗷嗷待哺的嘴,赖在爷爷奶奶的膝头。夫妻独对的时候,忍了多时的妻子会向刘远投诉,“这孩子要是以后没出息,都怪你和你爸妈。”
虎虎在出生一个月时即被查出苯丙氨酸PH值偏高,后被确证为一种PKU罕见病(学名苯丙酮尿症),因天生母体缺少一种酶,一摄入淀粉就会过敏。特意从老家赶来照顾孙子的刘远父母,一有风吹草动就为这孩子担惊。
半年前,也是在早餐桌上,滚动播放的早间新闻里公布的“单独二胎”政策,不觉间灌进这对老夫妻的耳朵,挑动了60多岁老人的心思,“你们也符合条件,趁着小张还年轻,再生一个,到时还能和虎虎做伴。”
也是从那时起,刘远分明地感觉出妻子张然心和公婆之间的疙瘩。张然心常常独自气恼,“再生一个?光虎虎一个都养不过来。你妈没开玩笑吧?”
老人家想抱第二个孙子,小夫妻不敢生
刘远和张然心夫妇,一个原籍四川,一个老家在江苏某二线城市。年过而立,能在上海西区有一套131平方米的三居室新房,全凭辛勤打拼与勤俭持家。
刘远在广告界混迹十多年,忙前忙后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公司,而张然心2011年考上了华东师范大学会计专业在职研究生,现仍是半工半读状态。大城市的生存压力,驱迫着这对刚刚扎住阵脚的小夫妻,丝毫也不敢懈怠。
过去共同经历的艰辛足以让他们瞻前顾后:初来上海那几年,夫妻俩人一直租住在中山公园附近一个30平方米左右的老房子里,“连炒菜都得在屋子外面。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忍回顾,每次开车都小心地绕过。”张然心说起来心有余悸。
如今住上了市中心区一梯两户的高层公寓,表面上俨然体面的城市中产,实则每月还得担负过万的房贷。不论走到厨房还是卫生间,刘远总是跟在家人身后提醒,“人走灯灭”,离开房间就得把这个房间的灯关了,节约电。
儿子虎虎的病,等于是对这个刚起步的家庭开了一扇难以堵上的“天窗”。因为对淀粉的禁忌,虎虎只能喝标注着‘无苯丙氨酸营养粉’的奶粉,其价格是普通进口奶粉的两三倍,“要六七百块钱一桶,一天40克,大概只能吃10天”。
而遵医嘱,这个病如若发展到严重程度,甚至有变成痴呆的风险。以至于七年以来,刘远家的餐桌上,永远是变了法子烹饪的素菜,像肉、鱼、虾、蛋及豆制品都是富含高苯丙氨酸的食物,不得不被一概排除,“营养只能另外靠补品。”
如此严苛的要求,好比在这个家庭植入了一颗不定时炸弹,家里人在孩子抚养的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也都格外谨小慎微。说到此,刘远只有苦笑的份,“我是衔着土勺子出生的,儿子怎么得了这么个金贵病。”
为了维系这个家庭的经济运行,刘远夫妇俩几乎都全身心扑在了事业上;儿子虎虎所需的特别看护,他们只能假手于人。最初是从老家四川自贡,请来了刘远的一个表妹。五年前,则换成了刘远的父母,夫妻俩把老两口接到上海长住,照料孙儿兼顾帮厨,“也省得请保姆”。
去年虎虎到了上学年龄,需要老两口轮番接送他上下课,而且和城市几乎所有望子女成材的父母一样,虎虎的周末也不消停,英语课、绘画课,都排得满满的,也成了布置给老两口的“课外作业”。眼看着越来越年迈的父母精力日渐不支,刘远夫妇想到了再请表妹“出山”。
当年照料过幼年期虎虎的刘远表妹,后来因为结婚生子回到自贡老家。这趟回到上海的她,已是身边带着一个男孩的母亲了。刘远祭出此招,私下里还有个算盘:家里凭空多出一个“弟弟”,“新晋”成为哥哥的虎虎会不会顾及兄长面子,变得懂事一些?
如今,趁媳妇不在场,刘远父母就要跟儿子咬耳朵。学乖了的刘远,见势就避开,“肯定还是给虎虎添个弟弟的事。”夹在妻子和父母当中的他,在这半年里,已学会了两边赔笑脸,在父母面前推说对孩子的教育责任重大;对妻子则宽慰地附和,等孩子慢慢长大就好了。
小夫妻想生二胎,丈母娘制止了
从刘远家的窗户望出去,在紧邻高层公寓与苏州河之间的暗部,是兴建于五六十年代的工人新村,如今拱卫着这片楼价连年攀升、高端物业聚集的地区。在那里,两代人之间关于“二胎”的博弈上演着另一个版本。
两岁女儿的母亲曾明提出想再要一个孩子的时候,招致了孩子外婆的迭声反对。“小年轻怎么这么想不开?你外婆生了七胎,还不算夭折的四个,那是当年被国家政策鼓动起来的,我从小就没见她在家务事里直起过腰。再生一个,孩子大点,怎么住?”
环顾这个被婴儿用品、医疗器械塞得满满当当的“车厢式”二居室(客厅直通房间,都是面东朝西),深深烙印着曾明从小就和父母、奶奶同住的痕迹。现在给小夫妻俩腾出的一间“新房”,出嫁前是曾明和奶奶合住的“闺房”,而十多年前为了给备考的她一个安心复习的环境,家里人还曾在阳台上打地铺熬过那个漫长的溽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