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两次意外,我发现这时候的嘉鹏有了两个大的转折,一是他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二是知道了应该珍惜生命——珍惜他人的生命,珍惜自己的生命。
进入青春期,男孩子的心理变化是微妙的。嘉鹏尽管已渐渐理解了妈妈,可是有碍于那高贵的自尊,又不好意思开口倾诉。但是,机会终于还是来了——尽管过程十分惨痛。
由于经济上越来越困难,为了在拮据的日子里给儿子省出点钱补充营养,我租了医院附近一个条件极差的小屋。这屋子在一个倒闭了的木材厂的院子里,满院的荒草齐胸高,老鼠到处乱窜,只有一个看门老人。
从医院到住处,有一段路没有路灯,一到晚上,两边的塔松黑黢黢的,让人觉得特别阴森可怕,总有儿时经过坟地的恐惧感。
这天孩子的脚肿了,我就延长了按摩时间,将近晚上12点才动身离开。就在我走到塔松这段路时,突然从树后面蹿出两个黑影——“把钱拿出来!”
我吓坏了,就在这一瞬间,想起了躺在病榻上的儿子。至于我个人的生死,确实都来不及想了。我一下子掏出身上仅有的十几元钱,狠狠地甩在地上,拼尽全力吼一声:“就这些,拿走吧!”
没想到,我的吼声也吓住了歹徒,其中一人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闪开了一条路。我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回了小屋,瘫倒在地上,很久才哭出声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耳朵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沈老师,沈老师,出什么事了?”老大爷关切地敲着我的门。
惊魂未定的我向他哭诉。等说完了,自己突然很后悔——如果儿子知道了,只能给他造成更大的精神负担。于是,我请老人一定替我保密。老人当面答应了,可最后还是告诉了他爸单位派来帮我的小白,小白自然也就告诉了嘉鹏。
那天早上,孩子早早地自己就把衣服穿好等着我,我一推门,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妈妈,您可来了……求求您,以后不要陪我到那么晚了。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就是不能没有您……”
孩子说完,搂着我伤心地哭了。
从那以后,嘉鹏总是催我早些离开医院。每天临走之前他一定关照我,左面的衣袋里装着一把折叠小刀,右边的衣袋里装着一把小白送给嘉鹏的英吉沙腰刀,手上再拎着一根自卫的拐棍……
“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妈妈……”孩子和我相依为命的知心感觉又回来了,这让我这个做母亲的禁不住再一次落泪了……
冬天来了。一位北京的病友送给嘉鹏一台旧电脑,医院规定病房里不能放东西,我就把它放在我的小屋。嘉鹏和小白也成了小屋的常客,我们在小屋里过起了小日子。
这天,他爸托人带来了宁夏的羊肉。嘉鹏最爱吃酸菜羊肉,于是我就买了一个小缸,把大白菜洗干净,自己腌酸菜,整整忙活了近两个小时。当时小白在做饭,嘉鹏在屋里学习。
忙到最后,需要用块大石头把缸里的菜压上。弯腰搬石头的瞬间,我的腰突然不听使唤了,整个人一下子趴在院子里。我感到自己的脚扭了,腰部也非常难受,想爬,却一直没能爬起来……小白觉得不对劲,过来一看吓坏了,赶紧把我架到床上。嘉鹏吓哭了,眼睛里又出现了多日不见的那种恐惧,一个劲儿地催着小白赶紧带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