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灰狼刚刚出生还没有睁开眼睛时,它就学会了触摸、品尝和嗅闻的本领。它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关系很好,它们经常一起玩耍,但有时也会吵架。这时,小灰狼就会愤怒起来,发出刺耳的叫声。小灰狼喜欢紧紧地偎依着母亲睡觉,它吮(sh^n)吸母亲的乳汁,从母亲那里得到温暖和抚慰。母亲轻轻地舔着它柔软的小身子,这让它感到很安全。
出生后的第一个月里,小灰狼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后来它睁开了眼睛,开始了解自己生活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昏暗的,这时的它还不知道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
但是小灰狼很早就发现,在这个小天地里,有一面墙与别的墙不同,那就是洞口,是通往光明的入口。阳光照在身上,它觉得非常温暖。它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总是在驱使着它向光明接近,向着那出口爬行,就像植物总是朝着阳光伸展触须一样。它的兄弟姐妹也跟着它,一起爬向那个光明的地方。它们有了自己的意识后,就更加努力地向洞口爬。可母亲总是把它们都驱赶回来。
小灰狼虽然年纪小,却十分凶猛,它的兄弟姐妹也一样。它是一只食肉动物,父母都以肉食为生。它刚生下来时,从母亲那里吃的奶水就是由肉食转化而来的。现在,它出生一个月了,母亲的奶水不够吃了,于是它也开始吃肉了。不过,它还不能吃大块的肉,吃的都是母亲为它嚼过的肉末儿。
小灰狼是这窝狼宝宝中最凶猛的一只,它的叫声比谁都大,脾气也很大,发起怒来很可怕。它第一个学会玩花招,用爪子把同伴打翻在地;它第一个学会抓住别的狼宝宝的耳朵,咬着牙又拉又拽,还不停地嚎叫。母亲阻止狼宝宝们到洞口去,可最不听话的就是小灰狼。
小灰狼越来越喜欢往洞口爬去,尽管每次都会被母亲赶回来。它不知道那是个入口。在它看来,洞口是一堵有光的墙,是它的小天地的太阳。这堵光明之墙强烈地吸引着它,就像灯光吸引着飞蛾。这是生物趋光的一种本能。
小灰狼还知道自己的父亲。父亲睡在靠近光明的地方,给它们送来肉食。父亲可以走到远处有光的墙里,然后消失,这让小灰狼感到很奇怪。它曾经试着靠近别的墙,可是那些墙撞伤了它的鼻尖。通过这些生活经验,小灰狼认为,父亲的一个特征就是能消失在墙里,而母亲的特征是喂它们奶和给它们肉吃。
小灰狼不会像人类那样想问题,可是它的判断力跟人类一样敏锐。比如,它撞了几次墙,就断定自己不能消失在墙里;它也从不去想为什么父亲能消失在墙里,而自己却不能。
小灰狼一天天长大了。有一次,小灰狼整晚都呆在外面捕食。第二天一觉醒来,它就离开洞穴,跑到下面的小溪去饮水。由于它没有睡足,困得迷迷糊糊的;大概还因为它对通往小溪的路很熟悉,所以它有些粗心大意了。小灰狼走过枯萎的松树,穿过一片空地,小跑起来。这时,它毫无准备地遇见了人类。
小灰狼注意到,它的面前静静地蹲着五个活物,那模样它从未见过,这是它第一次看见人类。但是这五个人——印第安人,看见它后,并没有跳起来,更没有露出牙齿冲它嚎叫。他们就那样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让小灰狼预感到情况不妙。
小灰狼本该撒腿就跑的,但它太弱小了,被一种巨大的恐惧震住了,以至于忘了逃跑,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小灰狼没有见过人类,但它懵懵懂懂地觉得,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它的祖先曾经躲在密林里窥视过人类,也曾在无数个冬日的黑夜里,透过火堆观看人类。数百年来积累的生活经验,使狼对人类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畏。如果小灰狼已经长大成熟,可能早就吓得逃跑了;不过它现在太小了,还不知道自己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这时,一个印第安人站起身向小灰狼走来,并俯下身子。小灰狼吓得压低了身子,竖起了毛发,咧开嘴巴,露出小小的獠牙。那个人将手悬空放在它头上,停顿了一会儿,笑着说:“看,白牙!”
其他的印第安人立刻哈哈大笑。此时,小灰狼感到体内正汹涌着拼搏的激流。它起初屈服了,可是当那个人要抓它的身子时,它猛然咬住那人的手。它的脑袋立刻被狠狠地揍了一下。它侧躺在地上,停止了反抗,爬起来呜呜直叫。那个人很生气,又狠狠地揍了它一下,它的惨叫声更大了。
另外几个印第安人笑得更开心了,连被咬的人也跟着笑起来。他们把小灰狼团团围住,小灰狼害怕得呜呜直叫。突然,它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那些印第安人也听到了。
只见母狼飞快地冲过来,一边跑一边嚎叫,一下子跃到几个印第安人中间。小灰狼欢快地低叫了一声,跳过去迎接母亲,几个印第安人则慌忙后退。母狼勇敢地面对这几个男人,紧紧地护住小灰狼,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听起来异常吓人。母狼的面部极度扭曲,整个鼻梁都皱了起来,显得狰狞可怕。
一个男人仔细地打量了母狼一番,突然惊叫着喊道:“基切!”母狼听见喊声,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来,露出一副畏惧的样子。
“基切!”那人又严厉地叫了一声,听起来强硬蛮横。
接着,一直以来无所畏惧的母狼竟然温驯地趴下来,直到肚皮触到地面。母狼呜呜地叫着,缓缓地摇动着尾巴,露出一副求饶讲和的样子。看到这一切,小灰狼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更害怕了。
叫喊的那个人向母狼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放在它的头上。然而母狼并没有咬他,只把身子缩得更紧了。其他人也都走上来,围住了它,对它又摸又抓,可它根本不生气。他们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小灰狼觉得这些声音没有危险,就靠在母亲身边,静静地呆着。
一个印第安人指着母狼说:“这没什么奇怪的,它的父亲是只狼,可它的母亲是只狗。”
第二个印第安人说“: 格雷,基切跑了有一年啦!”
格雷回答:“是啊,萨蒙,当时闹饥荒,狗没有一点儿肉吃。”
“它就跟着狼群跑了。”第三个印第安人说。
“好像是这样。” 格雷回答,把手放在小灰狼身上,“这家伙就是证据。”
当格雷的手摸到小灰狼时,小灰狼低声叫了一下。他猛然抽回手,做出要打它的样子。小灰狼赶紧闭上眼睛,屈服地缩了下去。格雷便用手抚摸它的耳朵后面,还轻轻地抚摸它的后背。
“这就是证据。”格雷接着说,“它的母亲是基切,而它的父亲是只狼,所以它身上的狼性比狗性多得多。它的牙齿是白色的,就叫它‘白牙’ 好了。我先说好了,基切不是我兄弟奥维兰的吗?我兄弟不是死了吗?所以它就是我的了。”
说完,格雷就把基切拴到了一棵小松树上。
白牙跟了过去,趴在母亲身边。萨蒙伸出一只手,开玩笑地抚摸白牙的肚皮,让它从一边滚到另一边。白牙四脚朝天地躺在那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非常难受。可让它奇怪的是,萨蒙的抚摸让它觉得很舒服。当萨蒙用手指去揉捏它的耳根时,它觉得更舒服了。最后,萨蒙摸了它一下,就丢下它走开了,它顿时不再害怕了。
过了一会儿,白牙听到了一阵嘈杂声。几分钟后,这个部落其余的人列成一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他们一共有40个人,有男人、女人和小孩儿,都背着沉重的扎营装备。此外,还有许多狗,除了没有长大的狗外,也都背着沉重的野营工具。它们的背上被紧紧地拴着一些袋子,袋子里有大约20斤重的东西。
白牙以前没见过狗,但看到这些狗的第一眼,就觉得它们应该是自己的同类,只是个别地方长得跟自己不太一样。让白牙感到意外的是,那些狗发现它和基切时,几乎和狼的反应一样,张开大口,猛冲了过来。白牙竖起毛发,朝狗群嚎叫猛扑,却被它们撞倒,压在地上。狗的牙齿狠狠地咬进白牙的皮肉里,白牙也对着它们的腿和肚子猛咬,场面混乱极了。
正当白牙陷入被狗群撕咬的惨境时,人类用棍棒和石头赶走了狗群。白牙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但切实感受到了人类的公正,知道他们是法则的制定者和执行者。同时,它还感受到了他们执行法则的威力。与别的动物不同,他们不咬不抓,而是借助无生命之物来显示自己的威力。棍棒、石头在他们的手里仿佛活物一般,从远处飞过来,打在狗的身上。在白牙看来,这种威力太不寻常了,就像神力一样。
当狗都被赶回去后,白牙一边舔着伤口,一边想着刚刚发生的事。这是它第一次介入兽群之争,体会到了兽群的残忍。它一直认为父亲、母亲和它组成了单独的一类,根本没有想到还会有其他类别。但现在,它突然发现还有许多生物,而且显然和自己是同类。白牙痛恨这些和它同种的生物,这些生物竟然一见到它就猛扑过来,想咬死它。它还恨人类把母亲拴住了,使母亲无法逃跑。可它太小了,不能离开母亲,所以也等于被拴住了。白牙天生喜欢随心所欲的生活,现在却感到了巨大的束缚。
人类继续前进,还让一个小孩儿牵着基切走,就像对待俘虏一样。白牙不愿意跟他们走,但又不得不跟在母亲后面,它为卷入这个新的冒险而感到极度不安。
白牙跟着人类沿溪谷走到尽头,这还是它第一次走这么远。人们在这里安营驻扎,把渡水用的小木船挂在高柱上,竖起鱼架晒鱼。白牙在一旁惊奇地看着他们,越来越领略到人类动物的优越性。在它看来,这种优越性不仅表现在他们可以控制那些凶狠的狗,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让棍棒、石头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动起来,甚至可以改变世界的面貌。
那些高高的柱子引起了白牙的注意,它知道这些都是人类放置的,可是让它震惊的是,这些柱子被盖上布和皮后,竟然变成了圆锥形的帐篷。帐篷体积庞大,在四周迅速升起,就像某种生长迅猛的怪物,这让白牙很害怕。当帐篷被风吹得来回晃动时,白牙就害怕地缩着身子,紧张地盯着帐篷,随时准备逃开,生怕它们倒下来砸到自己。
可是过了一会儿,白牙就不再害怕了。它发现,女人和孩子可以随意地进出帐篷;一些狗还常常趁人不注意钻进去,但都被人用石头赶了出来。于是,帐篷在白牙眼里变得奇妙有趣起来。白牙瞅准了一个离它最近的帐篷,低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终于,它的鼻子触到了做成帐篷的帆布。它等候了片刻,一切都很正常。它靠近去嗅了嗅奇怪的布,感觉充满了人的气息。它咬住帆布,轻轻拽了一下,仍没发生什么,只是旁边的布跟着动了一下。
白牙又试着拉得重一点儿,帐篷就动得更厉害一些。它感觉很有意思,就一次次用更大的力气拉,到最后,整个帐篷都抖动了起来。这时,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它才仓皇失措地溜回基切身边。不过从这以后,它再也不怕那些耸立的庞然大物了。
过了一会儿,一只小狗慢慢向白牙靠近。那只小狗的身形、年龄都比白牙大一些,看起来一副好斗的傲气模样,白牙后来听见人们叫它“嘴嘴”。嘴嘴已经是打架的老手了,有些像小霸王。
白牙觉得嘴嘴和自己是同类,而且还是一只小狗,看上去不会有太大的攻击性,便打算友好地对待它。可是嘴嘴四腿直挺,朝着白牙龇牙咧嘴,白牙也只好对它龇牙咧嘴。它们绕着对方转了一圈儿,试探着,嚎叫着,毛发直立。忽然,嘴嘴向白牙猛扑过来,在白牙被山猫抓过的肩上狠狠咬了一口。白牙痛得叫起来,立刻怒气冲冲地扑到嘴嘴身上,凶狠地咬嘴嘴。嘴嘴在营地生活了很久,是一只身经百战的小狗。最终,白牙战败了,狼狈地逃回母亲身边,寻求保护。
基切安慰着白牙,用舌头舔它,极力劝它不要离开。可是它好奇心太强了,几分钟后,又大着胆子跑了出去。这回它遇上了格雷。格雷正在地上放置树枝和干草,准备点火。白牙走近看着他,格雷不知说了些什么,它认为没有敌意,就挨得更近了。
女人和孩子们又给格雷搬来很多树枝。白牙太好奇了,以至于忘了格雷是一个可怕的人类动物,它偎依着格雷的膝盖,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忽然,一个奇怪的东西从树枝和地衣中间蹿了出来。然后,一个活物出现在树枝里,摇摇晃晃的,颜色像太阳一样鲜红。白牙根本不知道这是火。火就像它小时候洞口的光那样,吸引着它爬过去。与此同时,它听见格雷的笑声,并听出这声音没有恶意。很快,它的鼻子触到了火苗,接着,它又把小小的舌头伸了出去。
白牙一下子感到舌头发麻,整个身体似乎都麻木了。树枝里的活物恶狠狠地抓住了它的鼻子。它赶紧后退,惊讶地叫了起来。基切听到它的声音,焦急地想要挣脱绳子,可是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跑过来帮助白牙。格雷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还把这件事告诉了营地里所有的人,其他人也都大笑起来。白牙缩着身子呜呜直叫,觉得自己在人们中间成了一个孤孤单单、可怜巴巴的小家伙。
白牙从没受过这么大的伤害,鼻子和舌头都被烧焦了。可是它每叫一声,都会引来人类的阵阵大笑。
白牙感到了耻辱,明白了笑声的意义。我们无法知道动物是怎样明白自己被嘲笑的,但白牙就是明白了。人类的嘲笑让它觉得可耻,它的痛苦更深了,它转身逃回发怒的母亲身边。
天黑了,白牙躺在母亲身边。它的鼻子和舌头依然很疼,不过它还有别的烦恼。它得了思乡病,迫切希望回到宁静的溪水边和洞穴里。现在,它的身边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狗也总是吵吵闹闹,一片混乱。它觉得以前安静的生活没有了,这里浑浊的空气总是让它感到不安,担心有什么危险发生。
白牙看着营地里走来走去的人们,隐隐约约地觉得他们就像神一样,主宰着一切。事实上,在它的心里,他们就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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