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傲慢与偏见》，简·奥斯汀

　　国 籍 英国

　　出 生 地 英国汉普郡史蒂文顿小镇

　　出生日期 1775年12月16日

　　逝世日期 1817年7月18日

　　职 业 作家

　　成 就 多部脍炙人口的世界名著

　　代 表 作 《理智与情感》《傲慢与偏见》

　　《爱玛》 《劝导》

　　代表人物 伊丽莎白、达西、爱玛

　　简 介

　　简·奥斯汀是英国著名女性小说家，她的作品主要关注乡绅家庭女性的婚姻和生活，以女性特有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真实地描绘了她周围世界的小天地，尤其是绅士淑女间的婚姻和爱情风波。她的作品格调轻松诙谐，富有喜剧性冲突，深受读者欢迎。她的第一本小说是《理智与情感》，而最著名的作品则是《傲慢与偏见》。她在英国小说的发展史上有承上启下的意义，被誉为地位“可与莎士比亚平起平坐”的作家。

　　简·奥斯汀一生未嫁。1796年，她与后来成为爱尔兰最高法官的汤姆·勒佛伊(Tom Lefroy)有过短暂的罗曼史，后被迫分手。据传他就是《傲慢与偏见》中达西先生的原型。

　　导 读

　　小乡绅班纳特有五个闺中待嫁的千金，其中大小姐吉英性格最好、最美丽，伊丽莎白是她的妹妹，班纳特太太整天操心着为女儿物色称心如意的丈夫。在一次舞会上，简与新邻居彬格莱一见钟情，而彬格莱的朋友达西则由于傲慢遭到所有人特别是伊丽莎白的鄙视。经过种种风波，伊丽莎白对达西的偏见越来越深，而达西却偏偏爱上了这个特别的女孩，于是就有了选篇中“雨中求婚”这一段。

　　本篇选自原书第34章，这一章是“傲慢”的达西先生与伊丽莎白的“偏见”发生集中冲突的节点。尽管达西先生是个“钻石王老五”，而且又主动向伊丽莎白表白、求婚，但伊丽莎白没有被冲昏头脑，她会怎样面对达西先生呢？

　　等柯林斯夫妇走后，伊丽莎白便把她到肯特以来所收到的吉英的信，一股脑地拿出来一封封仔细阅读，就像是为了故意要跟达西冤家做到底似的。信上并没有写什么真正埋怨的话，既没有提起过去的事情，也没有诉说目前的。她素来性情娴静，心肠仁爱，文笔从来不带一丝阴暗的色彩，总是让欢欣鼓舞的心情跃然纸上。可是现在，读遍了她所有的信，甚至每一封信的字里行间，伊丽莎白也找不出这种欢欣的笔调，她只觉得信上每一句话都流露着不安的心情，因为上一次她读得很马虎，没有注意到这种地方，而这一次才是用心精读的。她一想起达西先生曾恬不知耻地夸口，说叫人家受罪是他的拿手好戏，就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姐姐的痛苦了。想到达西后天就要离开罗新斯，她总算觉得稍稍安慰一点，而更大的安慰是，她不到两个星期就又可以和吉英在一起了，然后就可以用一切感情的力量去帮助她重新振作起来。

　　一想起达西就要离开肯特，便不免想到他的表兄弟也会跟着他一起走。可是费茨威廉已经表明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意图，因此，虽然他还是挺叫人喜欢的，伊丽莎白却不至于因为他而不开心。她正在想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听到门铃响了，她以为是费茨威廉来了，心头不由得怦怦直跳，因为有一天晚上他就是来得很晚的，而这回可能是特地来问候她。但是马上她就发现自己猜错了，出乎意料，走进屋来的竟然是达西先生，于是她又被另一种情绪罩上了。

　　达西匆匆忙忙地问她身体好了没有，又说他是特地过来听她复元的好消息的。她客客气气地敷衍了他一会儿。他坐了没几分钟，就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伊丽莎白心里很奇怪，可是嘴上一言未发。沉默了几分钟以后，他带着激动的神态走到她面前说：

　　“我实在没办法死撑下去了。这样不行，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请允许我告诉你，我是多么仰慕你，多么爱你。”

　　伊丽莎白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两眼圆瞪，满脸通红，一肚子狐疑，嘴上闭口不言。他看到这副样子，还以为她是在鼓励他继续讲下去，于是立即把到现在以来的对她的种种好感全部和盘托出。

　　他说得很动听，除了倾诉爱情以外，又把其他种种感想也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他一方面千言万语地向她表示浓情密意，可另一方面却又说了无数傲慢无礼的话。他觉得伊丽莎白出身低微，自己是在俯就她，而且家庭方面存在着的种种鸿沟，也往往会使他们的见解和追求不能相容并存……他这样热烈地倾诉，虽然显得这次举动如此慎重，却未必能使他的求婚受到欢迎。

　　尽管伊丽莎白对他的厌恶之心根深蒂固，可不管怎么说，她也不可能对这样一个男人的一番盛情无动于衷吧。虽然她的想法一点都没有动摇过，可是开始的时候倒也体谅他将会受到痛苦，并为此颇感不安。然而他后来的那些话引起了她的愤恨，那一片怜悯之心便完全化成了怒气。不过她还是竭力镇定下来，等他把话说完，好耐心地给一个回答。

　　末了，他说，他对她的爱情那么强烈，尽管一再努力克服，最终还是克服不了。他又向她表明自己的希望，说是希望她接受自己的求婚。

　　伊丽莎白一眼就看出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认为自己会得到满意的回答，这是毫无疑问的。虽然他嘴上说自己又急又怕，但脸上却是一副万无一失的样子。这只会激起她更大的愤怒，等他一讲完话，她就红着脸说：

　　“遇到这种事情，通常的应对方式是这样的：人家对你一片好心好意，你就算不能给予同样的回报，也应该表示一番感激，我现在就向你表示谢意。可惜我没有这种同样的感觉。我也从来不稀罕你的抬举，何况你对我的抬举也是十分勉强的。我从来不愿意让任何人感到痛苦，就算让别人痛苦了，也根本是出于无心的，而且我希望这事很快就会过去。你对我说，你从前顾虑到种种方面，所以才不向我表达你对我的好感，那么，现在经过我这番解释之后，你也一定很容易把这种好感克制下来。”

　　达西先生本来是斜倚在壁炉架上的，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听到这番话，他就好像又是气愤又是惊奇，脸色铁青，五官的每个部分都看得出他内心正处于烦恼之中。他竭力装成镇定自若的样子，一直到自以为已经装像了，才开口说话。这片刻的沉默让伊丽莎白心里非常难受。直到最后达西才勉强沉住气，说道：

　　“我很荣幸，竟得到你这样一个回答！也许可以请教你一下，为什么我竟会遭到这样没有礼貌的拒绝？不过这也无关紧要。”

　　“我也想请问你一句，”她回答道，“为什么你这么明白地存心冒犯我、羞辱我，嘴上却偏偏说什么为了喜欢我，竟违背了你自己的意志，违背了你自己的理性，甚至违背了你自己的性格？要是我果真没有礼貌，那么，这还不够作为我没有礼貌的缘由吗？可还不光是此事令我气恼。你也知道的，就算我对你没有反感，就算我对你毫无芥蒂，甚至就算我对你有好感吧，但请你想一想，一个毁了我最亲爱的姐姐幸福，甚至是永远毁坏了她的幸福的人，怎么会打动我的心呢？”

　　达西先生听了她这些话，脸色大变。不过这种感情的波动，只有一会儿就过去了，他听着她继续说下去，并没有打岔。

　　“我有足够的理由厌恶你，在对待那件事上，你表现得毫无情义，无论出于什么动机，都叫人无法原谅。说起他们俩的分离，即使不是你一个人造成的，也是你主使的，这你可不敢否认，也否认不了。你害得男方被别人指责朝三暮四，女方被大家嘲笑痴心妄想，你叫他们俩受尽了痛苦。”

　　她说了这些到这里，却发现他完全没有一点儿悔恨的意思，这可真叫她大为光火。而他甚至还装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微笑着。

　　“你能否认你做过吗？”她重复了一遍。

　　他故作镇静地回答道：“我不想否认。我的确用尽了一切办法，拆散了我朋友和你姐姐的一段姻缘；我也不必否认，我对自己的这番成就颇为自得，我对他总算比对我自己多尽了一份力。”

　　伊丽莎白尽量想要对他这篇文雅的说辞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她没法忽略其中的用意，这完全没法平息她的气愤。

　　“不过，还不止这一件事情叫我厌恶你，”她继续说道，“我很早就讨厌你，对你有了成见。几个月以前听了韦翰先生说的那些话，我就对你的品格更加清楚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看你再怎样来为你自己辩护，把这件事也异想天开地说成是为了维护朋友？你又打算怎样颠倒是非、欺世盗名？”

　　达西先生听到这里，脸色变得更加厉害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镇定，他说：“你对那位先生的事倒的确是非常关心。”

　　“凡是知道他不幸遭遇的人，谁能不关心他？”

　　“他的不幸遭遇！”达西轻蔑地复述了一遍，“是的，他的确太不幸啦。”

　　“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伊丽莎白用力喊道，“你害得他这么穷困……当然并不是太穷。你明明很清楚他本应享有的利益，却不肯给他。他正当年轻力壮，应该独立自主，你却剥夺了他的这个权利。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可是人家一提到他的不幸，你却还要鄙视和嘲笑。”

　　“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达西一面大声叫嚷，一面朝屋子那头走去。“你原来把我看成了这样的一个人！谢谢你解释得这样周全。这样看来，我倒真是罪孽深重！不过，”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她说，“只怪我把以前迟疑不决、一再耽搁的原因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伤害了你的自尊心，否则也许你就不会计较我得罪你的这些地方了。要是我耍一点儿手段，掩藏起自己内心的矛盾，一味恭维你，叫你相信我无论是在理智上、思想上、以及种种各方面，都是对你怀着无条件的、纯洁的爱，那么，你也许就不会有这些苛刻的责骂了。可惜无论是什么样的作假，都是我所痛恨的。就算我刚才说出的这些顾虑，我也并不以为可耻，这些顾虑是正当的、自然而然的。难道你指望我会为你那些卑贱的亲戚而欢欣鼓舞吗？难道你以为，若是攀上了这么些社会地位远不如我的亲戚，我倒反而会额手称庆吗？”

　　伊丽莎白愈来愈忿恨，然而她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达西先生，倘若你有礼貌一些，我拒绝了你以后，也许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除此以外，倘若你以为这样向我表白一下，会在我身上起到别的什么作用，那你可就想错了。”

　　他听到这番话，吃了一惊，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于是她又接着说下去：

　　“你用尽一切办法，也不能打动我的心，叫我接受你的求婚。”

　　他又露出很惊讶的神色，然后带着痛苦和诧异的表情看着她。她继续说下去：

　　“从最初认识你的时候起，可以这么说吧，从刚认识你的那一刹那起，你的举止行动，就使我觉得你十足的狂妄自大、自私自利、看不起别人，这就是我对你不满的原因。以后又发生了许许多多事情，更使我对你深恶痛绝。我还没有认识你一个月，就觉得哪怕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愿意嫁给像你这样的一个人。”

　　“你说得够了，小姐，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现在我只是对自己那些顾虑感到羞耻。请原谅我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请允许我极其诚恳地祝你健康和幸福。”

　　他说完这几句话，便匆匆走出房间。隔了一会儿，伊丽莎白就听到他打开大门走了。她心里乱成一团，简直不知道如何支撑自己，只好软弱无力地坐在那儿哭了半个钟头。她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越想越觉得奇怪，达西先生竟然会向她求婚，他竟然会爱上她好几个月了！竟然会那样地爱她，要和她结婚，不管她有多少缺点，更别说他正是由于这些缺点而阻挠她的姐姐与他朋友结婚，而这些缺点对他至少也具有同样的影响……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人能在不知不觉中博得别人这样热烈的爱慕，也足够聊以自慰了。可是他的傲慢，他那令人厌恶的傲慢，他居然恬不知耻地招认他自己是怎样破坏了吉英的好事，他对吉英根深蒂固而又毫无根据的错误认识，更叫人无法原谅，还有他提到韦翰先生时那种无动于衷的态度，他毫不掩饰对待韦翰的残酷……一想到这些事，纵使她一时之间因为体谅他这一番恋情而心生怜悯，这时候也彻头彻尾地给抵消了。

　　她就这样左思右想、百转回肠，直到后来听得咖苔琳夫人的马车声，才发觉自己这副模样儿没法儿去见夏绿蒂，便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