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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中的红蜻蜓(图)

  《汤圆王子童话集》
图为:图书插图 图为:图书插图

  黄昏,天边涌起了一片美丽的晚霞,红鲜鲜的,亮闪闪的,仿佛是落沉的夕阳,用自己的血液渲染出来的,融汇着生命的艳彩和所有光辉,怒发着最后的辉煌。看起来,没有比这更美丽的云霞了。

  在晚霞涌出的地方,飞来一只小小的红蜻蜓。这红红的小身影越飞越近了,可以看到──它纤细修长的腹部,有着美好的弧线,在呼吸黄昏轻凉的空气时,舒闲地歙弛;小巧的胸背上,长着两对薄而轻的翅膀,仿佛是红宝石片做成的,光泽透亮,悠然滑过一缕微风……在晚霞的辉映下,它一身闪耀着红彤彤的光彩,仿佛是破霞而来的,晚霞凝结的小生命,晚霞幻化的小精灵。

  鸟儿啁啾回巢了,羊群在牧人的吆喝声中聚在一块,村口的母亲在呼唤贪玩的孩子,声音拖得好长好长。是黄昏了,暮色在四野飘浮,晚烟在空气里微漾,红蜻蜓悠悠款款地飞着,打量着天地,打量着周遭,想找个歇宿的地方。

  我们并不知道红蜻蜓一天的经历──清晨,它飞过一棵洋槐树,悬曳着的闪亮坚韧的蛛网被它一冲而过,让那长腿的蜘蛛,望着破网叹息;正午,它红红的小身子停歇在芬芳的玫瑰花丛上,当少年蹑手蹑脚走近时,一道红影唰地不见了,少年茫然回首,看见在叶子花篱墙最上最上的一朵紫红花儿,托着红翅膀的小蜻蜓,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一会儿功夫,红蜻蜓飞走了。

  红蜻蜓在风中翻飞,晒暖透明而莹红的翅翼;天空飘雨的时候,它驻足在新鲜的芭蕉叶下,一边静观雨丝密织,一边在淅沥雨声中匿笑;在雨霁后的池塘飞过,它很淘气地也去几起几落,在水面上点一串轻痕潋滟;或者,随一阵风,飞上初生的小荷叶尖,悄立半响,唰地一声,又杳然不见……在天与地对视的空间,红蜻蜓自由的翅膀和生命,不为外物羁系,也从不为任何事物停驻。

  飞入黄昏,飞过夕辉晚霞,红蜻蜓飞上一棵老榕树,看中了一片青绿鲜润的树叶。这将是它一夜的栖所。

  红蜻蜓感到很累,它倦飞的翅膀需要休息,这样它很快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一阵风,轻飘飘把它托送到一座很大很美的花园。花园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但最美丽的还得数那丛红玫瑰,一朵朵傲然昂首,馥郁的气息把空气熏染得香扑扑的。一位穿着丝绸的贵族小姐走进园子里了,她的脸庞泛着新鲜美好的玫瑰色,比最美丽的红玫瑰还要美丽。红蜻蜓望着她出神,不自禁地,为她的美丽高贵倾倒了。当她伸手去剪一枝红玫瑰时,有翅翼摩挲的柔声,红蜻蜓悄悄飞到她头上的钻石发卡上,啊!珠光宝气,发香芳泽,红蜻蜓处于其间,一颗心为爱情而摇曳、摇曳……

  但是,贵族小姐剪下玫瑰后,转身回房了。红蜻蜓怅然飞向红玫瑰丛,停在那枝被剪了花朵的断茎上,嗅着一两丝依稀犹存的手香,为这次短暂的爱情际遇深深叹息……然后,有个少年想要逮住它,它伶俐地飞到一堵叶子花篱墙上,终于又飞走了。

  哦,红蜻蜓在做梦,梦见了日间路过的一个贵族老爷的花园,梦见了在花园里剪玫瑰和逮蜻蜓的贵族子女!

  明天,去不去找那位美丽的贵族小姐呢?它在梦里想。

  就在红蜻蜓胡思乱想的时候,老榕树下响起了唰啦唰啦的声响,是草类被刀刃割断的声音,响得又快又急。红蜻蜓立刻惊醒了,它往树下张望,透过叶缝,看到一个农家的小姑娘,正在树下割猪草。

  这一定是个穷苦人家的小姑娘。她清瘦的小脸上,泛着青黄的光泽,说明她吃得不好,缺乏营养;而且,她穿得很寒素,只是一件旧灰褂子,缀着几大块补丁,袖口被磨损得毛了边。这一切,无言地证实着她家境的穷困。

  这也一定是个勤劳懂事的小姑娘。拿在她手里的旧镰刀,由于天天使用,刀柄磨得溜滑,刃口锈着草类的汁液,非常锋利。这样一把镰刀拿在小姑娘能干的手中,唰唰声响,割倒了一片又一片猪草,快极啦!

  在她俯身割草时,红蜻蜓注意到她有一顶很美丽的头发,黑鸦鸦的,软顺顺的,刚好披到两肩,闪着黑玉一样的光彩。但是,小姑娘也许没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去妆扮修饰它,只让它随意地披散着,有些蓬乱。

  吹来了一阵风,小姑娘的头发飘飞起来,很是纷乱。她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拢一拢吹乱了的头发。在这么做的时候,她被勾起了一桩心事,发起呆来。

  “我想有一只发卡,”小姑娘好像在和风说话,黄瘦的脸儿上闪着愿望纯朴的光彩,“要红色的──红色是一种多么美丽的颜色!有这样一只红发卡,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说着,拢着纷乱的头发,就仿佛头上真有一只美丽的红发卡,小姑娘的眼睛里,陡然闪出一簇喜悦的小火花。但是,这火花转瞬间熄灭了,她的眼睛黯淡下来:一只红发卡?怎么可能?家里实在太穷了,吃的不够,穿的不够,爸爸妈妈恨不得把每个钱掰八瓣用,哪有闲钱给她买发卡呢?她应该懂事,把这个不能实现的幻想藏在心底,以前不说,以后也不说……

  小姑娘的愿望只告诉了风儿,但是,日暮时分的风儿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根本没注意她的诉说。其实,即使留意了,它也不会理解这个割猪草小姑娘的心愿:既然生在贫穷困苦的农家,现实就是要远离漂亮衣服和美丽饰物的,何必去空想一只不能拥有的红发卡呢?那只是自寻烦恼!

  小姑娘怔了一会,又把红发卡的心事深藏起来,继续干她应该干的活,做她应该做的事──穷人家的孩子,早早就知道要帮家呀!

  唰!唰!唰!镰刀割着猪草的声音,麻溜极了。

  红蜻蜓把一切都看到了,听到了,它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想起那位美丽高贵的贵族小姐,想起她玫瑰色的脸庞,想起她的丝绸衣服和钻石发卡……

  它又往树下望去,看着这割猪草的农家小姑娘,看着她青黄的小脸、缀着补丁的旧灰褂子和渴望一只普通红发卡的美丽头发……

  小姑娘当然不会觉察到红蜻蜓的注视,她割呀割呀,很快割满了一篓子猪草,背着走了。旧灰褂子的褂角,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飘动。

  暮色渐浓,晚霞就要退去,这时,翅翼震颤空气,发出甜柔的谐声,一道红影飞出了老榕树,就像一缕红彤彤的霞光,飞向割猪草的小姑娘,在她头上落下来,一动不动了,──在那披散微蓬的黑头发上,霎地出现了一只蜻蜓模样的小小发卡,那么透红,那么透红,就像是用天边的晚霞做的一样。看起来,这渴望一只红发卡的农家小姑娘头上,仿佛歇落着一只美丽的小红蜻蜓。没有比这更美丽的发卡了。

  回首望去,老榕树上,红蜻蜓歇宿的地方,杳无一物,惟有那片青绿鲜润的榕树叶,轻轻地,轻轻地,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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