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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春天的宝宝

http://www.sina.com.cn  2002年07月19日 16:47  新浪育儿 晴恩雅

  新浪网友:晴恩雅

  

  四月一日是复活节星期一,同时又是愚人节。早上我和洛特,雅恩吃了顿丰富的复活节早餐,此外每人还有一大盘彩蛋巧克力。这一天过得较轻松,晚上洛特的哥哥打来电话问候我的情况,他和洛特开玩笑说,“不会生个April Scherz,愚人节的玩笑吧!”在一周以前的三月二十八日,预产期那天,我们三人曾经分别估计了一次Baby出生的日期。雅恩猜是复活节前的周六,洛特猜是复活节周日,或周一,我还是保守点儿,预言是过了复活节的周二或周三。因为这两日是我最理想的日期,按照传统五行的说法,对我们全家很好。

  四月一日平静地渡过了。四月二日上午九点要到马丁路德医院做检查。洛特说:“咱们打电话晚点去吧,只要做了检查就行,不一定这麽早”。我知道他又犯了“懒病”,就怕早起,但因为是两周前就订好的时间,我不想再更改,于是在我坚持下,九点准时到了医院。医院门口这次没有马上发现停车位,洛特让我先上去,到产科等他。上了二楼,摁响了门铃,一个值班医生从对讲机里问我的姓名。听说我是预产期已经过了五天的那位准妈妈后,她说马上出来接我。正纳闷,为什麽不像每次那样直接让我进去,一位四十岁上下,短发和蔼的助产士出来了。她对我说,因为预产期过了五天,今天要主治医生为我检查。本来这位陌生的助产士很友好地提出马上带我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但是想到洛特上楼之后肯定一时找不到我,便坐在休息室先等他。果然,十分钟后从电梯里走出了洛特,急急火火地直奔产科的方向。我叫住了他,和他一起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护士仍然先让我做“CTG“,就是分娩前监测,观测宝宝的胎心情况。这一次她递给我一个新的检查时专用的弹力的腹带,告诉我可以带回家,以后每次来时都带着。她这话让我忽然觉得似乎离宝宝的出生还异常遥远,难道还要经过很多次的“CTG“吗?检查结果有些令我失望,因为没有一点宫缩的迹象。不过欣慰的是我的血压一如既往地正常,100/70,孩子的心跳频率也保持在理想的每分钟130上下。护士先把检查结果拿给了主治医生,几分钟后我们被邀请进房间。

  金发高挑的女医生微笑着说:“目前您的状态很好,现在我们做B超,看看羊水还有多少。哦,宝宝的头已经入盆很深了,另外羊水似乎也不是非常充裕了。如果这一两日仍没有动静,4月4日早上您要来医院,到时可能采用宫缩剂,不能等太久了。”听到这番话,我有些喜忧参半。

  从医院出来,阳光依旧灿烂着。我和洛特都为不用等得太久而高兴,又为羊水不太多了而稍稍担心。看来就是三四天的事了,至少我这样估计。一回家就有同事和朋友打来电话,大家都比我还着急,恨不得马上得到宝宝出生的消息。在这种时候向所有人解释目前还没什麽动静并非易事,总觉得有些愧疚感,好像负了众望。为了不辜负大家的热情,没有重大新闻,总要提供一点儿”花边新闻“,才不至于让人家太过失望啊。”羊水已经不很多了,我这一两日加大运动量,昨天去登了60米高的柏林“胜利之柱”,一级级地爬台阶,之后又到Tiergarten和洛特打羽毛球,今天还要去。”于是大家期待一周之内会有好消息。

  中午忽然发现内衣上有一小块淡淡的棕色痕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难道是见红了吗?由于刚从医院回来,我不相信这麽快就有情况了。于是便从容地在浴缸里注满了水,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完了澡,边看书边吃冰糖草莓。应该再睡个午觉,温暖的正午阳光射过窗纱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一点儿也没有睡意。于是又把枕边的两本日本的有关分娩的书仔细看了一遍,特别是书中格外强调的“呼呼嘘”的呼吸法。知道离“大战“的时间不远了即兴奋又紧张。

  下午我们三人去了勃兰登堡门方向的Tiergarten,我曾在去年夏天和洛特常来这里,到处是新绿的草坪。为了找每次必到的树林中的一个花园,大家步行了二十多分钟。鲜花还只是初绽,花园里还没有盛夏的馥郁娇艳。在一个小池塘前有一片清静的空地,不远处还有几把木椅,我建议他们在这里打球。云淡风轻,我把洛特的夹克铺在一棵大树下,坐在地上欣赏着初春的景致。虽然不是所有树都抽了新芽,但是春天特有的清扬之气还是让人振奋。才打了半个多小时,发现起了微风,我们便开始找另一块背风的草地继续打。在绿地里又步行了十几分钟,我也想活动活动,便和洛特一起打了几拍儿。才几分钟,又起风了,于是我们又得转移。如此翻来复去几次,风似乎总是追着我们。雅恩开玩笑说,风是不想让我活动量太大。其实接球我还是很灵活的,只是不敢跳跃而已。因为这个下午活动得有些不尽兴,我开始慢跑。一个准妈咪在有板有眼地做慢跑是个不多见的景象,因此有一俩个人惊异地对我注目。我只是想通过这“临时磨刀”的运动使得宝宝能够早日顺利出生。

  从外面散步回来已经下午4点半了,自然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忽然发现中午新换的内衣上又有了些褐色的血迹,而且比上午的面积要大,我想必需得马上去医院了。跟洛特说后,他认为即使是有些出血,还没有一点宫缩的迹象,观察观察再做决定。可我却没这麽镇静了,记得很多书上写,“见红”就是即将分娩的标志,应该马上动身去医院。于是我告诉洛特,他如果认为为时尚早,我自己乘公车去。同时给马丁路德医院的产科打了个电话,向值班的助产士描述了一下我目前的情况,医生说还是来医院看看吧。这样洛特只有拿上汽车钥匙跟我下楼的份了。我知道他为什麽老大不情愿,一是我没有出现别人描述过的难以忍受的腹痛,其次羊水也没有破,第三打乱了他今晚的计划,他是预计为我们做野味兔肉的。

  到医院是傍晚7点,出来在产房门口迎接我的正是给我做过几次针灸治疗的笆笆拉。依然先在一间观察室做CTG。十几分钟之后,分娩监视器并未显示宫缩。笆笆拉还是拿着CTG的曲线报告给值班医生去看。我和洛特茫然地等待着不可知的可能发生的一切。

  片刻,值班医生进来了,一个中年精干清瘦的女医生,深褐色的齐耳短发,身材瘦削得像个模特。她似乎情绪不太好,不像这家医院的其他医生,不说话也带着三分笑,相反她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听说您出血了,好,我来检查一下。不过您上午刚来做过检查,这出血有可能是上午检查中碰了哪里引起的。洛特其实也这样分析,便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我艰难地坐在检查椅上,女医生冰塑一般地手里拿着一把闪亮地检查钳,我吓得心里一缩。她头也不抬地说:“我会非常小心的,请您放松。”

  几分钟后她说果然如她预料,出血是上午检查造成的,没什麽问题,不是所谓的“见红。”我又可以回家了。见我仍有些担心地样子,就说:“本来下次检查应在后天,如果不放心,您可以明天上午就来观察。”毕竟已经过了预产期五天了。

  自然我是愿意的。

  我们安心地坐上汽车回家了。洛特在路上给雅恩打电话,让他准备削土豆,早已计划的野味大餐可以如约进行,天下又恢复了太平,我尽情地体味着春天傍晚的空气里特有的一种闲适和安逸,分娩似乎依然遥远。连续一天一夜没有睡得很好了,趁他们在厨房做饭的空档儿,我倚在沙发上休息。依旧穿着在天津”温柔妈妈“买的那条格呢的孕妇背带裤,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浑圆的腹部。”小家伙儿,你究竟什麽时候才想出来让妈妈看看呢?”我轻轻地对着自己的腹部说。并不遥远的未来的一周似乎非常神秘渺茫。

  野味的确很好吃,洛特已经在我怀孕的过程中慢慢自修成了一个一级西餐厨师,每次下厨之前都要研究菜谱良久。今晚的菜不仅味道鲜美,色泽也爽目。佐餐的辅料有嫩黄的土豆泥和鲜樱桃。晚饭后我们一起坐在起居室看电视。两位男士面前各放着一杯红葡萄酒,我则照样喝我的甘菊茶。我们计划明后天出游,到柏林郊区去划船。

  一周以来的天气实在适于出游,每日都是柏林少见的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只是我在心里有种隐隐的惴惴不安,预产期过了五天,羊水已经不是很多了,宝宝还不想加入我们这个幸福快乐的家吗?

  快零点时我起身去淋浴。洛特嘱咐我今晚要睡个好觉,明后天接收考验的时刻大概快到了,所以要及时养精畜锐。淋浴之后我也希望一身轻松地进入梦乡,便等着洛特给我做腿部,背部按摩。在产前辅导班学习到后背靠近臀部的位置应该着重按摩,宫缩时可以减少疼痛。洛特每次都会认真地按摩那里。可是这一次我格外敏感,他稍一施力我就觉得很痛,因此按摩草草收兵了。洛特和我道了晚安,回到工作间的电脑那里去工作,我熄了床头灯。

  才几分钟,忽然在黑暗里我清醒地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腹痛,有点儿像吃了不洁食物的疼痛。黑暗里我即紧张又好奇的兴奋,隐约希望疼痛持续,痛感持续了三四分钟后我大声叫洛特。

  

  洛特急忙进来,打开顶灯,看见了我的脸颊绯红,眉头微皱。他在我身边躺下,一直观察着我进一步的反映。半小时后又痛了,只是不很严重,为了引起洛特的足够重视,我还是稍稍夸大了些疼痛的程度。其实这时我们都觉得就在今天了。想想去医院的行李早已打好,而且两天前就已放在汽车后备厢里了,心里顿觉踏实些。唯一要带的就是洗浴用品及护肤品了。趁着不痛的时候,我下床把这些装在一个手袋里。洛特劝我不痛时抓紧休息,睡觉。于是我尽量使神经放松,进入睡眠。他在旁边很快让我羡慕地打起轻微的鼾声,我却总在半梦半醒时被咝咝拉拉的疼痛弄醒,就是痛经的感觉,只是会让人发冷。“我们什麽时候上医院?”我问。

  “再等等,我心里有数。”他冷静地说。这时候他能这样镇静我就放心了,继续尽力睡觉。凌晨一点多去洗手间时发现真的见红了,这次是新鲜的红色。于是赶紧告诉洛特。

  洛特依旧沉稳地说再等片刻。两点多,又一次痛醒了,我开始轻声哼哼。洛特起床了。他说:“你也起来慢慢穿衣吧,一会儿先在起居室走走,看看感觉如何我去做咖啡。”穿上肥大的孕妇装,刚走了几步,肚子又痛了,只好坐在沙发上休息。事后洛特告诉我,直到这一刻他才相信宝宝真的要来了。于是我们轻声下楼去医院。雅恩还在睡梦里,没有叫他,不晓得是否又将被医生先打发回家。

  下楼梯时一点也不痛,只是稍觉沉重。邻居都在凌晨的梦乡中,我们尽量轻手轻脚。出门上了汽车,子夜的空气格外清新,街上自然极少行驶的汽车。预想了无数遍去医院的时刻竟然在悄然无声的夜里。在途中我没有痛感,好像我们一起去兜夜风。快到医院门口时,我忽然看见了夜空里高悬地一轮华润莹黄的月亮,虽然已过了满月,阴历二十一,但月色皎洁莹润,很纯净,有种动人的华美,看见这月色我立刻觉得一切都会好,心安了。

  出乎意料地发现熟悉的医院大门在夜间上了锁,只好借着幽暗的灯光,按照指示牌找到夜间就诊通道。摁响门铃片刻,看门人出来询问我目前的状况,自然人家一眼可以看出是快分娩的。他让我我们先在大厅稍坐一会儿,马上通知产房的值班医生,会有人下来接我们去产房。这时腹痛又来了,看着屋顶无精打采的白炻灯光,预感等待我的会是个“持久战”。五六分钟后来个男护士,他问我是否可以自己走,我点点头,我们便跟着他穿过漫长的走廊来到我已经相当熟悉的产科。

  等待我的助产士非常年轻,以前没见过,见到我先热情的伸过一只手说她叫Stephanie.我简要地描述了在家里的情况,她就把我领进了一间带卫生间和浴室的观察室。我曾在这里做过针灸治疗,所以一点不陌生。

  Stephanie把我扶上床,先做分娩监测。洛特被通知到楼下办理入院登记。此时的腹痛大约每十分钟一次,比在家时痛感加剧了。疼痛袭来时Stephanie就把手给我,我也老实不客气地紧紧攥住,有人和你分担,心理上得到些安慰和鼓励。宫缩明显地反映在监测报告上。Stephanie又给我做了检查,发现子宫口开了两指。二十分钟的CTG结束了,我告诉助产士希望灌肠,这也是分娩指南里必要的步骤。

  Stephanie很快取来了灌肠用具。第一次灌肠的我此时必需忍受双重痛苦,灌肠的滋味比起宫缩毫不逊色。十几分钟后我已经大汗淋漓了。恍惚间观察室只有我自己,窗外依旧是黯淡清冷的,湿润纯净的夜里的空气使我想到了几年前第一次来德国住在法兰克福的一家旅馆里,深夜打开窗呼吸夜里的新鲜空气。当时我默默地在心里说:德国,我终于来了。”不知为何,此刻想到的是那一夜,只是要对自己说的是:“你会挺过去的,心爱的宝宝终于要来了。”

  在门外等待多时的洛特进来了,看我好些了,也稍稍放了心。他准备现在回家去叫雅恩,一小时后和他一起来。我虽然不希望现在洛特离开我身边片刻,但还是答应了。Stephanie也进来了,告诉我可以到待产室休息。我像个企鹅似的慢慢下床,洛特提起我的皮包用具先去安置。他永远是个可爱的大孩子,回来告诉我已经把我所有的洗漱护肤用品放到待产室的洗手间了。我是个有洁癖的人,对于他的好心真是哭笑不得。

  待产室布置得像旅馆。床很低,适合孕妇的起坐,由两张单人床合并在一起,铺着洁白平整得没有一丝皱痕的床单,松软的床被和枕头诱惑着疲惫的我躺上去。在枕边看到一只玩具鹤,按照德国的说法,鹤能给天下的父母带来可爱的宝宝。难得医院在细节上也这样周到,似乎孕妇又可以感受到无言的鼓励,看到美好的希望。

  Stephanie帮我把房间的灯光调成柔和的台灯光线,又问我是否想听音乐。我于是拿出了带来的两盘CD。分别是王菲和张国荣的。轻柔动听的音乐起初似乎还可以减轻一点儿宫缩带来的痛苦,可惜好景不长,十几分钟后疼痛突然加剧,我开始抑制不住地浑身打颤。Stephanie进来看我,看到分娩监视器的结果后马上出去叫值班医生。

  原来就是下午给我检查过的那位“冷若冰霜”。“心脏现在跳得比较缓慢。这里……”Stephanie指给女医生看什麽。我想是我的心脏承受不了阵痛了,很是担心。医生让助产士准备注射器,开始在我一只手腕上扎。针头扎进皮肤很痛,可试了两次她似乎都不满意,最终放弃了这只手。“您的血管不好找。”这是她对我做得解释。我气得够呛,什麽技术,为什麽偏偏又碰到她?虽然刚试过的部位贴了胶布,鲜血还是很快渗了出来,我只能心里恨她。换了另一只手,总算找到了血管,她其实只在那里插进了一个针头,然后用胶布固定,看来是我输液做准备。早就准备采用无痛分娩,现在的阵痛频频袭来,我告诉和蔼的Stephanie想用PDA。她听后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同时告诉我又要“搬家”,可以进产房了。

  当时洛特还没回来,做PDA需要家属或本人签字,霎时间有点举目无亲的无助之感,父母亲朋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现在只有自己给自己打气了。我请助产士帮我给洛特打电话,她拿着移动电话,接通了洛特的手机之后马上递给我。我有气没力地让他快点来。他说已经到医院门口了,还有两分钟就能来到我身边。

  

  Stephanie扶着我来到了马丁路德医院三间产房中最漂亮的一间,淡黄色的壁纸非常柔和温馨,屋顶的天池里装饰了许多盏星星般的小顶灯。这恰巧正是我最心仪的产房,原来还发愁可惜不能提前预订呢,现在竟然如此顺利的如愿了。不过说实话,随便现在被带到哪间产房我也没有气力反对了。我被扶上了产床,刚躺下洛特和雅恩就急急火火地来了。看我已经从待产室如此迅速地“进步”到了产房,洛特很后悔刚刚离开的一小时。我对他抱怨说“冷若冰霜”医生的扎针技术差,她就进来了,准备给我做麻药注射。针要打在后背脊柱上的某个位置,为了找准穴位,医生让我放松,保持双肩水平。助产士站在我对面让我抱住她。阵痛一直没有间断,可以设想在这种状态下放松身体谈何容易。洛特帮我坐直,或者稍稍左右移动。一番折腾之后忽然在阵痛之外感到了脊背上一阵钻心的痛,似乎一根粗钢丝被硬扎进了背上,我紧紧抱住Stephanie,紧接着觉得一股冰凉的液体从脊背流过,甚至可以听见簌簌地针液流动的声音。“冷若冰霜”说先注入少量麻药初试一下我身体的反映。这时我便松了口气,心想疼痛两个字马上就要和我在今天告别了,我可以轻松的体味宝宝降临这个生命里最神圣的时刻,便笑着和洛特,雅恩聊天。他们已经把我的全部用品从待产室搬到了产房。洛特这时便搬了张椅子坐在我床边,握住我的一只手鼓励我。雅恩坐在床前的沙发上询问刚才的情况。入院两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又感到了轻松愉快。

  7:30 Stephanie下夜班了,她来向我告别,并预祝我分娩时一切顺利。接班的助产士叫Sabina,四十岁上下,短发像中国的邻家阿姨一样可亲。PDA看来很快发生了效用,八点时疼痛似乎完全消失了,我的情绪也好起来,想原来生产可以如此轻松啊。洛特见我高兴起来就问我是否想吃巧克力。诱惑没能抵御住,我点点头。很快他给我买来了一大板巧克力和水果,Sabina给我端来了一杯新沏的甘菊茶。可是巧克力吃了两口就失去了兴趣,茶也太热,不能马上喝,一眼看到无所事事的坐在窗口的弟弟雅恩,便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拿笔记本记录一下这期间我的身体状况,为了以后写日记。以下就是雅恩的现场记录。

  8:20助产士见我疼痛减轻,就让我侧右身躺,说是这样有助于宝宝顺着产道往下走。我费力地转过身,没用两分钟就痛得必需紧紧抓住洛特的手了。

  8:25打了第二针麻药,为了让药物起作用,我的姿势被要求恢复成平躺。平躺的感觉很好,几乎没有任何痛感。虽然分娩监视器上的宫缩曲线起伏明显,我却和洛特雅恩有说有笑。此时血压为120/80。

  8:40 Sabina又来量血压,上升为150/100,其实我的感觉依旧很好。

  8:45我被要求重新换成侧卧姿势,换了另一边,但疼痛却也随之而来了。

  8:50血压降为120/80。这时进来了两位陌生的金发女医生,友好地向我做过自我介绍之后对我说她们准备采用一点宫缩剂,加快宝宝到来的脚步。我应允了。宫缩剂输入不久,疼痛明显加剧些,不过好在还是可以忍耐的。从这时起白天上班的好几位医生,护士都先后来到我的床前问好,做自我介绍。起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看来这是这家医院的传统,当天值班所医生护士都要认识当天分娩的产妇。这样可以使产妇感到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无形中有种被重视的安全感。

  9:00子宫口开了四指。血压为140/100,稍高,不过幸好宝宝的心跳一直保持稳定,每分钟130上下。这时我很想去洗手间,看着被医疗器械全副武装的全身,只好向助产士提出我的愿望。Sabina立刻说可以,并开始小心地帮我暂时取下针头,腹带等。她说要扶我到走廊里的洗手间。那时宫缩依旧可以感觉到,完全脱离痛苦已经是天方夜谭了。到了洗手间门口,Sabina还问是否可以一个人进去,我满怀感激地点点头。她说里面墙壁上有个红色按钮,有什麽不适摁一下,她马上就到。这样和蔼热情真让我感动,和那位冷若冰霜的女医生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看来关键时刻还是比较走运的。

  从洗手间回来之后又建议我采用右卧的姿势,疼痛明显加剧,虽然血压为122/73,我却难受得开始低声呻吟了。必需紧紧攥住洛特和助产士的手,似乎这样自己就能把难以名状的痛苦减少些,因为洛特和助产士可以分担。这时我床边站的是来自埃及的年轻的助产士玛雅。虽然她体形胖胖的,像个可爱的企鹅,人却好得不能再好,在以后的三个小时中她渐渐和洛特取得了同等重要的地位,成了我“战斗”的精神之柱。

  9:35看我疼痛逐渐强烈,医生又给我加大了些麻药的药量。才几分钟,我感到飘飘欲仙的舒服,成了天下最幸福的人。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和洛特开始讨论对面墙壁上挂的一幅Paul Klee的抽象派油画。画面简洁,色彩很“春天”,看了使人心情愉快。后来看到这个片断的录像,我的面色红润,挂着甜蜜的笑容,谁也不会相信此时我我是一个宫开四指,即将分娩的人。幸好洛特还拍摄了分娩监视器上的曲线报告,宫缩上下起伏的幅度已经达到空前。这真是个非常戏剧的场面。记得当时仿佛有些微醉,一切都轻飘飘的,一下子忘却了曾经的痛楚。

  9:55血压为127/83

  10:00助产士检查子宫张开程度,已经7指了,真让人振奋。可惜短暂的幸福无痛的时刻很快过去了,我又开始呻吟。医生们议论也许是PDA注射的位置欠佳,麻药始终不能发挥正常效果。她们又查看了我脊背的针头注射处。我痛得开始出汗,一时一刻不能松开洛特的手。我对洛特说:“医生都在说慌,什麽无痛分娩,简直是天大的谎言,洛特只能无能为力的尽量安慰我。这期间Sabina和玛雅不时地问我需要喝什麽,玛雅还鼓励我道:“您做得真好,真勇敢。”我很有自知之明地答道:“一点也不。”我要求再打一阵麻药,同时在心里诅咒着最初给我注射麻药的“冷若冰霜。”

  11:00时Sabina进来了,她已经准备重新为我做一次PDA,之前还要看一下现在子宫口张开的情况。突然她兴奋而紧张的说:“十指已经开全了,再努努力,孩子马上就可以生下来了。所以也能而且没有必要做PDA了。

  可以想像我当时的状态吗?痛得死去活来时得知更大的痛苦来临了,即使自己的亲人在身边也不能真正帮我些什麽。洛特只是一劲地给我额头上的汗珠,柔声地安慰我,雅恩在半小时之前就被我请出去了,不想让他看到最后的分娩前的残酷。除了洛特,Sabina,玛雅,又进来了刚才给我加宫缩剂的两位女医生。大家开始一起帮助我渡过这最后的难关。此时的宫缩快到每一两分钟一次,每一次带来都排山倒海般强烈,感觉像五脏六腑被别人抓在手中用力地捏来捏去。我下意识地开始喊叫。

  “我不行了,杀了我吧,让我去死。现在给我全麻吧,我要刨腹产。我有些语无伦次,但头脑非常清醒,我对下一次的宫缩充满了恐惧,这使我想起以前和洛特去巴黎的迪斯尼乐园玩,坐在每分钟230公里的飞速即使而且旋转360度的过山车里,一万个恐惧在前方,却不能回头,只有坚持直到游戏结束。我怀疑我是否可以活着走出这间产房。如此受刑一般的宫缩坚持了四十分钟。

  11:40,多次努力往外推宝宝都没有进展,虽然听到医生喊:“已经看见宝宝的头了,乌黑的小头发,再用力!”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当我疼到极点时,宝宝的心跳开始有些减慢。我似乎已经徘徊于生死之间了,至少当时我自己的感觉。女医生也沉不住气了,开始打电话向主治医生请求支援。几分钟后产房门开了,走进一位高大金发长了一脸雀斑的中年男医生。他的到来对我是个不小的帮助。洛特和当时其他的助产士,医生已经对我无计可施了,教我呼吸,我也不听,只是一味地用呻吟和抓紧床单对付疼痛。主治医生异常冷静地注视着我的眼睛,然后让我按照他的样子呼吸。他的冷静似乎对我有些震慑力,我便按照示范呼吸了几分钟。注意力转移到呼吸上,疼痛似乎没有继续加剧。“很好,就这样。下一次宫缩再来时,全身心地投入挤压。”他说。我真的照做了,在已经到达极限的痛点在加上一点儿,只能把自己的身体置之度外了,可惜还是徒劳。“用吸盘。”他简洁短促地指挥说。

  两分钟后又一次宫缩袭来,我感到他把左臂放在我腹上用力推压,女医生也把吸盘准备就绪了,我也憋足了一口气地用力下压。终于,哗地一下,下体轻松了一阵,原来宝宝的头终于先出来了,又吸了一口气,一分钟后宝宝的身体完全脱离了我,接着胎盘也出来了。难以设想,我竟然挺过了这关,而且是意识清醒的。洛特和助产士,医生们都去看宝宝。“多麽漂亮的一个男孩儿。”Sabina兴奋地说。产房里回荡着Baby Adrian动听,娇嫩的嘤嘤的哭声。洛特一脸幸福地笑着对我说:“宝贝,你做到了,真勇敢。”医生在缝合我侧切的伤口时,助产士把我亲爱的小宝贝抱给了我。他身上还带着一点子宫里的血,乌黑的头发有很多自来卷儿,小身子软软的,小手有些发白,因为在羊水里泡得时间太长了。可是他的脸蛋多可爱干净啊,精致的五官,亮亮的黑眼睛,嘤嘤地俯在我的胸前哭着。他那麽完美,芳香,我亲爱孩子的体香,十个月了,我终于见到了这个天使。

  我的宝贝生于4月3日柏林的中午12点零三分,体重3120克,身长52公分,健康满分十分。在处理好我的伤口以后,雅恩可以进来了。医生开始给宝宝洗澡。在一个白色透明的花盆形状的婴儿浴盆中,宝宝坐着,Sabina轻柔地扶住他的头。在温暖的水中宝宝似乎很惬意,哭声渐渐小了,只是还撇着小嘴。这个陌生的世界突然出现,他需要慢慢适应。雅恩把这一切都拍下来了,这是我们送给宝宝的第一件礼物,他出生的故事。

  洗好了澡,助产士给他穿好了医院为宝宝准备的衣服,把他放在一张小床里。半小时后我和Adrian被推到一间单独的病房里。他就在我身边。小脸蛋儿粉红粉红,闭着眼睛,小翘鼻子,可爱得如同一只玫瑰花苞。医生让我试着喂奶,我把他抱在胸前,他闭着眼找到乳头就开始吮吸,无师自通。而且吮吸得很有力,才几下我已经喊痛了。

  明天我的天使就满三个月了。他的到来是使我看到了生活最绚烂的一面,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我快乐和灵感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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