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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中体会阅读的趣味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21日 08:12  信息时报 

  大概是20岁时,我初读卡尔维诺《美国讲稿》,然后被他引述的一个故事迷住。卡尔维诺写道,达芬奇不擅拉丁文和文法,以至才华洞烛千年如他,却难以和同时代的许多智者以文字交流。他在谈解剖学的笔记中写道:"啊,作家,你用什么文字才能够像素描这样完美地表现出这整个的图形呢?"不仅在科学方面;而且在哲学方面他也确信用绘画和素描他表达得更好。这个故事的后续——达芬奇与语言的斗争——暂且略去,我在这段话里找到了自己6岁时的光景:陌生的字、磁带中的叙述语音、图像,这一切在重塑世界,而我需要以自己的经验将之拼接。推而广之,伦勃朗那光线奇妙的《夜巡》、德彪西那记录闹市的钢琴曲,达芬奇自己在笔记本上的草图和描述,这些都是一本书。区别无非在于,书用语言记录或构造世界,而其他人则用声音、图象与其他的一切。

  从那之后我大概明白了,我所追求的阅读都是一种世界的幻象。纳博科夫跨越俄语和英语的写作手段是大规模利用意象,一如庞德在20世纪初期所运用的诗歌手法。无法将之图象化、声音化的一切读物,总让我应付为难——因此我对菲利浦·罗斯许多谈论道理的文本难以卒读,却可以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度过许多时日。这是我至今的阅读趣味:我崇奉的智慧是可以将世界的景象不断加诸于我幻想中的,无论那是柯勒律治关于花的比喻、王昌龄寥寥数字描绘的翰海弓马,或者是我6岁时,评书人绘声绘色为我构筑的,昏君良将的华丽脸谱。

  《史记》相比于《资治通鉴》那流程记录般的谆谆,后世史书无微不至的冗长,《史记》更像一本傲骨嶙峋的读物。以我粗浅的文言文阅读经历,都可以清楚分辨出《史记》相比后代史书,文气森莽。福楼拜批评雨果时要求的“客观叙述”,博尔赫斯以沉静笔调与繁密意象书写的《恶棍列传》,不意先在《史记》中出现。李斯叹厕鼠、临刑顾子这类疏朗自如的细节,也惟有《史记》才得一见。即使去掉其史书特质而当作短篇小说集阅读,都是让人汗毛直竖的好文本。

  《好兵帅克》《尤利西斯》用布卢姆的卑微对比奥德修斯的伟大,把肮脏阴暗的都柏林和绚丽瑰玮的地中海相比,从此解构了史诗,让凡人和英雄站在了同一个天平上,领受从出生时就注定的悲剧宿命、分离、死亡这些不可阻挡的悲剧。但他还不够彻底:拉伯雷的《巨人传》让巨人们屎尿挥洒,让伟大与秽物共生,于是解构了伟大(就像堂吉诃德面对风车时的伟大口号),而《好兵帅克》是《巨人传》的隔代传人:铺陈奔放、嬉笑怒骂的完美喜剧,用一个连上帝都无法了解的主角游刃有余卸开了霸权与专制这头巨牛。即便去掉它的不朽意义,它依然无愧于20世纪最有趣的小说之一:与小说共为经典的漫画可以印证这个文本构造的世界有多么多姿多彩、活泼可爱。

  《看不见的城市》我将之理解为小说形式的极致之一,卡尔维诺绝望的试验。意象的拼凑最终失去了线索,内在的张力勉为其难维系着这个小说的行进。非常纯粹的对于虚构世界的描述,捎带和阅读者的记忆、经验做猜谜游戏。王小波的最优秀文本《万寿寺》显然是受了此小说、《暗店街》和《寒冬夜行人》的蛊惑熔炼而成。这是一本散碎的小说,但却像极了19世纪末期,塞尚们偶尔涂抹的,被糊涂归进印象派的画儿:他并不提供完整的世界,只给出片段的世界意象,任由读者的智力活动去完成这一切。

  《西方哲学史》罗素版商务印书馆所印梯利的《西方哲学史》类于课本,是教师拿着一具尸体在给学生上解剖课,而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则是教师抱着死者跳舞,大声哼唱着曲子给自己伴奏。观看他人的思维富有乐趣,就像一只在平面上爬行的蚂蚁被提醒仰望天空;而旁观罗素这样一个具有伟大思维能力的人去调侃别的人思维,显然是更加有趣。

  《金瓶梅》黄仁宇之治史角度,有利于化解传统历史书上脸谱化人物和事件对我们的遗毒。地理条件、税收和田亩制度,这些可以为我们意识中的往昔帝国添加一些明晰的脉络,而不是浮于话语之上的空中花园……而《金瓶梅》,除却那些篇幅短到可以忽略的,道学家视为“淫”的段落,几乎是中国历史上最符合福楼拜审美的小说:叙述者客观简约,处处工笔描绘衣食住行,生活起居,柴米油盐。除了《儒林外史》,几乎再也找不到一本如此广泛的,提供民俗风情的《清明上河图》了。巴尔扎克之所望写19世纪民俗记录,早几百年已由中国的一本禁书完成。两厢一凑,很可以拼出一个奇诡但有趣的中国。

  《悲惨世界》福楼拜对这本书并不喜欢,无数爱书人都将之捧为名著每天祭祀却不肯读之,仿佛庄子所说的楚国乌龟。只是,自乔伊斯解构了一下《奥德赛》后,20世纪纤细技巧犹如蛛网细流,各自渐行渐远,卡尔维诺们以塔罗牌、感官穷尽小说可能性时,已经和波洛克朝画布泼洒颜料、约翰·凯奇用纸片击水模拟乐器差不了多少。在学科分类尚未如今日般井井有条的18至19世纪,伏尔泰、雨果们用小说来宣传理想,对公共事务的参与度几乎达于文本的极限。回头说来,那让福楼拜不喜的无非是雨果波澜壮阔到近于史诗话剧的陈述方式。对冷静苛刻的福楼拜来说,也许这部悲天悯人的神话已经无法令他感佩?只不过,这依然是19世纪的伟大史诗,《战争与和平》自然可与媲美,但雨果那重现古希腊大悲剧的气势却无可比拟:维克多·雨果,他的浩繁铺陈和澎湃思想让人可以回忆起,20世纪小说成为技巧流玩物之前,也曾经是黄钟大吕式的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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