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心灵的瑜伽

　　           ——关于黄蓓佳新作《你是我的宝贝》编辑手记

　　章红

　　对大多数人来说，智障儿童的世界是一个与我们平行共存却几乎永不相交的世界。对那个世界我们毫无了解。即便有所同情、感叹、怜惜，也恍如轻风掠过，既偶尔又无心。

　　所以，在开始阅读《你是我的宝贝》这本小说之始，心中就想，黄蓓佳是选择了一个高难度的题材，因为作品的主人公贝贝是个唐氏综合征患儿。这是一种先天性疾病，21号染色体正常人应该是两条，而唐氏症患者是三条；患有这种疾病的儿童智力有障碍，生活不能自理，终生无法治愈。

　　作者能够真正进入这样一个孩子的生活、深入到他的心灵世界吗？在翻开书稿之前不无这样的疑虑。但从第一行开始我就被作家的笔触牵引着，在不知不觉间滑入了贝贝的世界。它并不阴郁暗淡悲戚，奶奶与贝贝不慌不忙地过着普通人的日子，清俭从容，冷暖自知。奶奶的温情与坚强构成了作品的第一个声部，她与贝贝的情感交流如同一股润物细无声的暖流，奠定了整部作品的基调。

　　奶奶心力交瘁的离去带来了第一次巨大的情感冲击，贝贝将有怎样的命运呢？此时贝贝的世界不复往日的单纯，虽然有李大勇与洪阿姨的关照，但小小的贝贝还是不得不经受一次次考验。他在福利院呆过。后来舅舅舅妈带着他们的儿子小胖来到城里，成了他的监护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外加一条叫“妹妹”的大狗，彼此之间发生了许多令人难忘的故事。舅舅舅妈的小小私心在贝贝无瑕心灵的映照下逐渐得到洗礼。原本“不靠谱”的八0后青年李大勇也在关照贝贝的过程中自身得到成长，学会担当，逐渐成熟起来……

　　就这样快乐与悲伤回旋往返，人情的冷暖更替绵密自如，对人性的揭示既不留情面而作者最终还是选择了宽谅……凡此种种，构成了一个多声部的立体的艺术世界，它丰富而深厚，整部小说讲述了一个智障儿童的生活，但绝不仅仅讲述了这一点；它更多的是一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含有杂质的灵魂在贝贝的纯净面前有了自省，在给予爱、学会爱的过程中获得了救赎。

　　这本书最可贵的也在于此：代替人们想象中的同情、怜悯，作者给予贝贝的是喜爱与尊重。为了写作这本书，黄蓓佳屡次到特殊教育学院与孩子们接触，她把那些并不灵巧、聪明、漂亮的孩子对她的喜爱当做一种缘分，甚至一种荣幸，以由衷的喜悦接受下来。她不是居高临下地俯视贝贝们的人生，关注所谓弱势群体，而是对贝贝光亮如水晶的灵魂发出真挚的礼赞。贝贝与生俱来的“弱势”，因为他的毫无自怜、因为他的清洁简单、因为他的放松祥和而成就了另外一种意义的强大。在黄蓓佳笔下，也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某种程度上一个智障的孩子是童心的极致，由于智力导致的迟钝，他们更不容易受到世俗生活的污染，更不容易变得浑浊。他们清新、简单、忠厚、松弛、透明，与大自然更为接近，与泥土和天空更为接近，是更纯粹和本能的生命。实际上，许多智障儿童在艺术上有着异秉就能证明这一点，因为艺术所要求的正是简单、纯粹、本能。

　　在《后记》中黄蓓佳写道：“一个智障的儿童，就是一块透明的玻璃，一面光亮的镜子，会把我们生活中种种的丑陋肮脏照得原形毕露。”“我甚至想，在这个地球上，如果人和人的关系都简化成贝贝的模样，世界又该是什么模样？”是啊，作为成年人，我们早已被生活的龙卷风吹到沙漠中央，被童年所放逐，再也回不到那块绿洲。黄蓓佳是少数没有忘记童年的大人，写作这本书的过程对于她或许像一场心灵的瑜伽。对于我们读者，在疾速旋转的生活中，在追求“成功”的不遗余力中，阅读这样一本小说，倾听另外一种清新之音，也是一场心灵的瑜伽。

　　210009 南京湖南路47号15楼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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