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上七点钟,来星星木偶剧院看《小丑蹦豆拔牙》木偶戏的人们络绎不绝。
剧院二层八号豪华包厢里坐着罗大宝一家三口。罗大宝的爸爸罗大壮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房地产商,剧院隔壁的摩天大厦就是他的项目。原本星星木偶剧院今年春天就该拆迁,拆迁后,这块地盘将被建成摩天大厦的小广场。星星木偶剧院的老板为了拖延剧院的搬迁时间,做了许多努力。最终,罗大壮在不影响工程进度的情况下,勉强答应剧院搬迁的时间推迟到来年开春。作为报答,剧院老板将剧院最豪华的八号包厢无偿提供给罗大壮独家使用。由此,罗大宝也成了星星木偶剧院最为尊贵的小客人。
罗大宝今年9岁,在阳光小学上三年级,他和其他孩子一样非常爱看木偶戏。不过木偶们都不欢迎罗大宝,因为他常常欺负正在台上演出的木偶,不是用仿真手枪打他们,就是往台上扔水果炮弹。有一回他朝舞台上投了一颗炸开的臭榴莲,害得大家捏着鼻子看完演出……更可气的一次是罗大宝跑到后台化妆间,点燃了一支礼花二踏脚,结果把木马爷爷的半条腿炸飞了,害得木马爷爷从此告别舞台,这些账豆丁都给他记着呢!前几次豆丁制造“小插曲”也都是为了捉弄罗大宝而实施的。
今晚的演出有一段是蹦豆拔错牙后,疼得蹿上云间的夸张情节。那时木偶豆丁会从舞台上被拉到半空,正好落在一朵事先等着他的棉花云彩上。而这片云彩的位置和八号包厢几乎是平行的,距离也特别近,正是豆丁对罗大宝下手的最佳时机……
七点半,演出正式开始。观众席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喧嚷的孩子们个个干净漂亮,嘴巴里、手里、口袋里塞满稀奇古怪的零食,忽闪着热情的眼睛等待演出。豆丁已经习惯和这些幸福、快乐的孩子打交道了。他按照孩子们留在剧院里的垃圾分类后给他们命名为:薯片男孩、果冻女孩、冰淇淋男孩、泡泡糖女孩、派男孩、巧克力女孩……
“我要是能长大就好啦!小孩子除了吃和玩真没出息!”木偶豆丁被带上舞台时心里想。
音乐一响起,豆丁和同伴们便投入到演出中。刚刚还闹腾的剧场立刻安静下来,大家很快就被舞台上那个装扮可笑的小丑蹦豆吸引了。豆丁扮演的蹦豆表演十分夸张、滑稽,让大家想起了喜剧大师卓别林,因此剧场里时时暴出欢笑声和热烈的掌声。舞台上的木偶豆丁被观众的热情感染了,他打算放弃为今晚设计的“小插曲”行动了。
但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只听扮演牙医的木偶“扑通”一声突然栽倒,要不是拉线工人及时发现将他拉起来,大家还以为牙医的腿出了毛病呢!豆丁发现牙医的脸上凹陷一个小坑,又看到地板上落了一颗橡皮弹。不用猜,这是罗大宝干的,是他用手枪打的。豆丁悄悄地仰起脑袋,看到罗大宝正举着枪朝他示威呢!豆丁恼了,暗暗发狠,“小子,等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多会儿,当木偶豆丁升到半空中那朵云彩里后,他迅速将事先准备好的弹弓摸出来,上了一颗沙果大的泡泡糖子弹。他拉开橡皮筋儿瞄准罗大宝,“噗”的一声,将那颗泡泡糖不偏不倚地射进罗大宝的嘴巴里。
罗大宝被突然飞进嘴里的糖果吓了一大跳,他刚要吐出来,却意外品尝到一股美妙的酸柠檬和甜草莓的味道。“嘿嘿!原来是块泡泡糖呀!”罗大宝乐了,毫不犹豫地嚼起这块从天而降的泡泡糖。嚼着嚼着,他的舌头熟练地将泡泡糖一顶一卷吹了一个比灯泡还大的泡泡。奇妙的是,他发觉这个泡泡很结实,不管怎么往里吹气都吹不破。罗大宝更乐了,继续往泡泡里吹气,眨眼间,泡泡吹成了气球那么大,把他整个脸都遮住了。罗大宝兴奋起来,吹起泡泡来越来越起劲儿,直到泡泡胀成雪球那么大。
接着罗大宝着了魔似的站起身,伸长脖子,两手紧紧抓着泡泡进气口,使劲儿往里面吹气,好像不吹破这个泡泡誓不罢休。以至于自己的嘴巴和手被牢牢地粘在了泡泡球上都不知道。
坐在一旁的罗大壮和罗太太紧张起来,他俩赶紧窜上前,想阻止大宝吹泡泡。可惜晚了一步,没想到罗大宝被巨大的泡泡球带走了……
准确地说,那个泡泡球升腾到了剧院空中。这下整个剧场都乱了套,孩子们尖叫着,在走廊、过道里跑来跑去,恨不得也能像悬浮在空中的那个气球男孩一样四处飘游。大人们围坐在一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还不时地偷笑……他们看到粘在气球上的男孩是罗大宝,一想到罗大壮平时那副傲慢德行,都拍手叫好,丝毫没有同情心。只有剧院老板和全体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指挥着捕捉泡泡球。
看到这种场景,木偶豆丁开怀大笑,因为他躲在云彩里谁也看不到他。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罗大宝才被解救下来。听说他的嘴巴肿得像个馒头似的。他是被抬进救护车离开剧院的。经历了这场惊险的抓泡泡闹剧后,大家也没心思再看演出了,纷纷离开了剧院。
等到观众走光后,剧院老板大发雷霆,他站在舞台上又蹦又跳,又吼又叫,活像只上火的斗鸡。接着,他命令工作人员将参加演出的木偶全部带到舞台上来。
剧院老板仔细地对木偶们进行了搜身,结果一无所获。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每一个木偶,恶狠狠地恐吓,“我知道,这恶作剧一定是你们干的。哼!我是决不会原谅这种行为的。”他还特意走到木偶豆丁面前,将他拎了起来,“尤其是你,小捣蛋,如果真是你干的,你就死定了。”说着他一松手中的线,豆丁栽倒在地板上。“把他们全都送回仓库。”听了剧院老板这句话,豆丁松了口气,但他没想到倒霉的事还在后面呢!
接下来,剧院老板率领全体工作人员对整个剧院进行了彻底搜查,结果他们从半空中的棉花云里找到了豆丁的弹弓。大家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木偶男孩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去找这个浑球算账!”说完,剧院老板拎着弹弓朝木偶仓库走去。
“奇怪,真奇怪!莫非这百岁金色城堡隐藏着幽灵?”灯光师的一席话引得大家个个头皮发麻,大伙赶紧逃离剧院回家去了。
剧院老板猫着腰潜伏在仓库窗户底下。他希望能偷听到一点木偶的秘密,因为他在一次辱骂豆丁的时候,意外发现豆丁的表情会产生变化。尤其是当他骂豆丁是个没有脑子的蠢猪、废物、小丑,并举起一把竹剑抽打豆丁的时候,他发现豆丁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回身看窗户,窗户紧闭,没有风吹进来呀!当他再次观察豆丁时,看到他的头发重新恢复了原样。因此,剧院老板断定这些木偶其实是有生命的,决不像某些人猜测的那样是幽灵附在木偶身体里。
得知这一秘密后,剧院老板似乎对木偶有了新的认知。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善待他们,而是变本加厉地剥削他们。他认为,既然木偶有生命,那他们就应该有能力扮演和塑造更多更夸张的形象。这样,他也可以省下一大笔制造新木偶的费用了。从此,木偶们比过去不知要劳累多少倍,有时,一个木偶身兼数职,扮演着各种各样的人物。因此木偶们衰老的速度加快了,有的病倒了,有的受伤了,而严重伤残的只好退出了舞台。
对待“不中用的木偶”,剧院老板有独特的办法,他会命人用废布做个马甲,套在伤残木偶身上,马甲上绣着“废物”两字。很明显,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木偶,尽管伤残木偶们会在夜深人静时脱下这件马甲,但内心受到的伤害是无法抚平的。
话说回来,剧院老板像只猫似的趴在窗户底下苦挨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听到屋子里有丝毫动静,便不耐烦了。他大跨步冲过去,用脚踹开了仓库大门。屋里面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剧院老板摸索着打开电灯开关,顿时,屋内一片光明。他四下巡视了一圈后,在摆放豆丁的竹筐前停了下来。只见豆丁舒适地躺在竹筐里,就像一个睡在摇篮里的婴孩一样。竹筐外面贴着一张标签,上面记录了豆丁的一切资料:
性别:男 孩 生产日期:1998年12月5日 产地:东北黑松林
身高:50公分 体 重:5公斤 材质:红松木 代表作:豆丁、小燕子……
本来剧院老板发过狠,他想过至少可以用三种方式惩罚豆丁。如:用火烤,用热气熏,用柏油烧。但是看到了这张标签后,他对一个孩子突然发了慈悲,于是他改变了主意。
剧院老板将木偶豆丁从温馨的摇篮里拎出来,挂在那个面朝街道的窗框上,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副弹弓,戳了戳豆丁的脑袋:“兔崽子,你又一次辱没了我对你的信任。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有本事你说话呀?”他提高嗓门,冲着所有木偶咆哮起来,“你们这帮强盗,是我把你们从森林里带出来,并赋予了你们生命,让你们生活在鲜花和掌声中,让你们的人生有了意义,而你们又是怎么回报我的呢?你们怂恿这个小丑来捉弄我的观众,甚至下决心要吓破他们的胆,以此来糟蹋我剧院的名声,让我破产,负债,是不是这样?你们全都哑巴啦?……”
剧院老板骂够了,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近乎平和,“唉!我完全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的命运全都掌握在人的手中,你们不甘心是能让人理解的,可是身为一个‘木头玩偶’天生就是供人娱乐的呀!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出,你们对人还有什么用处……”
此刻,被挂在窗框上的木偶豆丁早已怒目圆睁了。这恰恰是剧院老板想要看到的。他笑眯眯地走到豆丁面前,举起手中的弹弓使劲敲打豆丁的脑袋,“小男孩,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清醒一下混沌的头脑。哼哼,对于一个聪明的木偶来说,没有什么比拥有一颗清醒的头脑更重要的了。”说完,剧院老板找了根绳子紧紧勒住豆丁的脖子,将他悬吊在窗把手上。“晚安!木偶们,希望你们牢牢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说完,剧院老板关上灯,把门一摔,离开了。
今晚的月儿忽隐忽现,她时不时地从浮云里探出身子向大地抛出缕缕清淡的月光。使金色城堡笼罩在一片朦朦胧胧的光影之中……
这时,住在墙角“废物木偶”架子上的残疾木偶们纷纷从睡筐里跳出来。他们解开束缚在身上的线绳,来到悬吊木偶豆丁的窗下。
“孩子,需要帮忙吗?”一个歪脖子木偶伯伯问他。
“不用,谢谢!”豆丁的声音和往常不同,有点悲伤。
“那你下来活动活动吧!”一个独臂木偶阿姨关切地说。
“不,不用了,我呆在上面很好。”豆丁的眼睛了浸满泪花。
“怎么,你不打算下来吗?孩子。”三条腿的木马爷爷一瘸一拐地来到窗下。
“我就是不想下来。”豆丁委屈地哭起来。
“你呀!真不该捉弄那个罗大宝,幸好他没出什么意外。”木马爷爷责备豆丁,“我不是说不能反抗,但是,如果我们的反抗能让他们意识到错还算值得,但往往事与愿违呀!而且,你忘了,我们木偶的戒律是不允许向人类展示我们的真实世界。唉!你呀!真该好好清醒一下头脑了。”木马爷爷两条后腿卧倒在地板上,抬起一条前腿,“来吧!孩子,下来吧!别难过了。”
“我去帮他一下。”说着,一个只有半边脸的木偶叔叔爬上窗台,将那条系在窗把手上的线绳解开。豆丁一跃,跳进木马爷爷的怀抱。
此时,困乏的豆丁只想钻进竹筐大睡一觉,好快点将今晚的痛苦忘记。但同住一个仓库的几个木偶男孩却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围着豆丁打探起那颗泡泡糖的制作秘密。豆丁扛不过他们的纠缠,便将新式泡泡糖的秘方吐露出来。原来豆丁是从剧院垃圾筒搜到的各种国产、进口的泡泡糖和弹跳糖进行了重新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