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老人在悠江一带是出了名的驯养鱼鹰高手,他先后培养了三只鱼鹰王,被誉为“鱼鹰之父”。其中,沙飞是他最喜爱的一只鱼鹰,威震悠江时,还很年轻。
至今人们还清楚记得十几年前,沙飞在悠江数千只鱼鹰争霸赛中,率领九只鱼鹰潜进江底,勇猛制服了一条悠江历史上最大的鱼——百十斤重的江鲈鱼。谁也忘不掉,那条巨大的江鲈鱼被沙飞一伙齐心协力拖到主人阿善竹排时的情景。大鲈鱼的两只眼睛被啄伤,脑袋被啄破,鱼鳃被沙飞那张带钩子的利嘴穿透,牢牢地钳住。大鲈鱼的胸鳍、腹鳍、背鳍、尾鳍被其他鱼鹰死死咬住。要不是亲眼所见,人们真不敢想象沙飞他们是怎样俘虏如此庞大的鱼呢!
从那时起,沙飞成为悠江湖畔新一代的鱼鹰王,并将这个荣誉一直保持到今天。
沙飞身材高大挺拔,体型魁梧,披一身漆黑、泛着紫色光泽的羽毛,特别是他头顶雪白的羽冠,仿佛戴在头上的皇冠,远看,就像裹着黑色斗篷的国王。
沙飞的脚蹼非常发达,因此善于游泳和潜水。再加上他敏锐的听觉,又有一副聪明的头脑和一张锋利的又扁又长的钩子嘴,使他成为水中“百发百中”的捕猎高手。
虽说沙飞在水下是个响当当的擒鱼勇士,但在水上生活中,他还是一个充满艺术幻想、舞姿优美的舞蹈家呢!
那时候,每到黄昏,阿善轻轻吹起葫芦箫时,居住在江上船屋的乡亲就能欣赏到沙飞优美的舞姿了。沙飞惯用的开场就是挥舞硕大的翅膀,如雄鹰一般直插云霄。待你找不见他的踪影时,他又会呼啸着俯冲下来,环绕悠江飞舞……更多时候,沙飞喜欢和着葫芦箫动听的旋律,时而钻入水中,俏皮地扇动翅膀划水,时而跃出水面,抖动湿淋淋的翅膀扑打出一圈圈水花……人们坐在甲板上一边做饭、吃饭,一边欣赏鱼鹰王的舞蹈表演和阿善悠扬的箫声。这场默契的人和鱼鹰的表演,不仅给大家带来无限遐想和快乐,还给恬静、柔美、富足的悠江增添了美感……
阿善是土生土长的悠江人,一生靠鱼鹰在江上捕鱼过活。如今,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全白了,皮肤越发黝黑,身体越发消瘦,脊背越发弯曲……他变成了一个瘦小的老头。而沙飞至今身强体壮,眼睛明亮,行动敏捷,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鱼鹰。他和阿善老人形影不离,一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们亲密得如同一家人。阿善老人只有一个儿子——小苇,现在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
至今人们还常常在茶余饭后谈论小苇的成长。“多亏了沙飞的照顾,小苇才这么顺顺当当地长大。”
“是呀,没有沙飞,小苇不掉进江里喂鱼才怪哩!……”
小苇的妈妈一生下他,就死去了。阿善只好将刚刚降生的小苇带回船屋养活。沙飞是一只有灵性、通人性的鱼鹰。他在阿善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做了小苇的保姆。阿善的船屋停泊在江边,外出捕鱼时撑竹排。为了能让阿善留在家里照顾小苇,每次外出捕鱼,聪明的沙飞带着其他鱼鹰套上自制的环形缆绳,拉着竹排划向江中捕鱼。待竹排上所有的鱼篓装满鱼后,再拉着竹排满载而归……阿善背上鱼外出卖鱼,沙飞就守在摇篮旁悉心地照料小苇……久而久之,沙飞成了阿善生活中的一员,小苇也将沙飞当作了哥哥。
时光如梭,一晃过去了二十年。阿善老了。那个曾经蓬蓬勃勃的悠江也老了。江水变得越来越污浊。江里的鱼也越来越少。世代生活在悠江上的渔民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难以为继生存的渔民们纷纷离开悠江到陆地上去生活,干起了全新的与打渔没有关系的各种营生。
没几年,悠江附近由渔民组成的新兴小镇便呈现出了一派繁荣景象。阿善老人的儿子小苇也上了岸,到小镇一家木器厂做了一名木匠。
现在,生活在江上的只剩下倔强的阿善老人了。无论大家如何劝说,他也不肯离开这条生活了六十年的悠江。他常常在漆黑的夜里祈祷,希望那个囚禁了悠江鱼神的恶魔快点滚蛋,希望鼎盛时的悠江快点回来。
沙飞在这条江上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亲眼目睹了悠江的衰败。那曾经清亮透彻的江水患了重病,浑浊不堪,鱼群纷纷逃窜。害得沙飞已经很久没有捕获一条像样的鱼了。过去,他每一次捕猎都非常兴奋,他总是悄悄靠近猎物,突然伸长脖子,用嘴发出致命一击,百发百中,然后浮出水面,将逮到的鱼展示一下,吞进巨大的喉囊,然后再潜进水下继续捕猎。那时,鱼鹰群时而潜入水底抓鱼,时而露出水面吞鱼,将整个江面搅得沸沸扬扬……而今,这种热闹的场面一去不复返了。
这条悠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悄悄变成了一条供游人游玩的江。一条条数不清的闹哄哄的龙船一天到晚在江面上游荡。从小苇那里得知,这是一种烧柴油的机动船。只要轻轻发动,船就像鱼似的到处游逛。小苇所在的木器厂就加工这类船只。他还说谁要拥有这样一条挂着龙头的柴油机船,就能发大财。因为乘客们上船是要交钱的。
沙飞不懂这些,但他看得出来,小苇很向往这样的龙船。
每到夜晚,悠江才能恢复平静,月下的江面泛起粼粼波光,很美。这时候,阿善老人喜欢坐在甲板上,尽情地吹奏他的葫芦箫。快活的沙飞展开双翅,自由翱翔,感受夜的美,感受风的美……阿善老人也完全陶醉在沙飞的舞蹈里……
直到午夜,舞累的沙飞潜进水里洗个澡,飞到江中心的小岛上去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