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哈哈一笑,说道:“你是独往独来的猫,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嘛。你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奴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走吧,独来独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猫装出一副后悔的样子,说道:“我永远都不能进岩洞里去了吗?永远都不能坐在暖烘烘的火堆旁边了吗?永远都不能喝热乎的白牛奶了吗?你这么聪明,这么漂亮,不应该对一只猫如此狠心。”
女人说:“我知道自己很聪明,但我不知道自己还很漂亮。我和你做个约定吧——如果我说出一句称赞你的话,你就可以进洞来。”
“如果你说出两句称赞我的话呢?”猫问。
“绝不会的。”女人说,“不过,假如我说了两句称赞你的话,那么你就可以卧到岩洞里的火堆旁。”
“如果你说了三句呢?”猫问。
“绝不会的。”女人说,“不过,假如我说了三句称赞你的话,那你可以每天喝三次热乎的白牛奶,直至地老天荒。”
随后,猫弓了弓背,说道:“让洞口的帘子、洞里的火堆以及放在火堆旁的奶罐记住我的敌人,我敌人的妻子所说的话吧。”说完,它摇着狂野的尾巴,带着它那孤独的野性,回到潮湿而蛮荒的森林里去了。
夜里,当男人、马和狗狩猎回来时,女人没有把她和猫的约定告诉他们,因为怕他们不高兴。
猫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带着它那孤独的野性,躲在潮湿而蛮荒的森林里很长时间,直到女人完全把它给忘记了。只有蝙蝠——那只倒挂在岩洞壁上的小蝙蝠,知道猫躲在哪里。蝙蝠每天晚上都飞去给猫通风报信,把岩洞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给猫。
有一天晚上,蝙蝠说:“岩洞里新添了一个婴儿,非常小,粉嘟嘟、胖乎乎的,女人非常喜欢他。”
“哦,”猫听了之后说,“不过,那个婴儿喜欢什么东西?”
“他喜欢软乎乎、痒丝丝的东西。”蝙蝠说,“睡觉时,他喜欢在怀里抱着暖暖的东西。他还喜欢别人跟他玩。这类事情他都喜欢。”
“啊哈,”猫听了后说,“这下我的机会来了。”
第二天夜里,猫穿过潮湿而蛮荒的森林,来到离岩洞很近的地方躲了起来,直至天明。此时,男人带着狗和马狩猎去了,女人则忙着做饭,可婴儿却哭闹起来,打断了她的活计。女人把他抱到洞外,给了他一把鹅卵石子玩,可他仍然啼哭不止。
就在这时,猫伸出有肉垫儿的爪子拍了拍婴儿的脸颊,婴儿对它咿呀低语起来。猫又蹭了蹭他那胖乎乎的膝盖,用尾巴搔了搔他那胖嘟嘟的下巴。婴儿咯咯地笑了。女人听见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时,蝙蝠——那只倒挂在岩洞口的小蝙蝠——说道:“我的女主人,我男主人的妻子、我男主人儿子的母亲,一只从蛮荒森林来的野家伙跟你家宝贝正玩得开心呢。”
“不管那个野家伙是谁,我都要祝福它。”女人直了直腰说,“今天上午我太忙了,它也算帮了我。”
就在此时此刻,我亲爱的朋友,那尾巴朝下挂在岩洞口的干马皮帘子“呼啦”一声就掉了下来!因为皮帘子记着女人跟猫的约定。女人刚要走过去捡起皮帘子——你瞧呀——猫正舒舒服服地卧在岩洞里呢。
“我的敌人,我敌人的妻子,我敌人的母亲,”猫说道,“是我呀。你说了一句称赞我的话,现在我可以卧在岩洞里了,直至地老天荒。不过,我仍然是独往独来的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女人十分生气,双唇紧闭,拿起手摇纺车开始纺线。
可是,由于猫离开了身旁,婴儿哇哇大哭起来,女人无法哄他安静下来。只见婴儿又闹又踢,脸色青紫。
“我的敌人,我敌人的妻子,我敌人的母亲,”猫说道,“请把你纺的线取一股拴在锭盘上,再让它拖拉到地面上。我要让你看个魔术,看我如何让你的宝贝笑起来的。他的笑声会跟现在的哭声一样大。”
“我就按你说的做,”女人说,“因为我已经无计可施了。不过,我是不会为此感谢你的。”
她把线拴在小小的陶制锭盘上,又将锭盘拖到地上。猫在后面追着跑,又是用爪子拍,又是翻筋斗。时而把锭盘丢到肩后面去,时而追上去把它夹在后腿之间,假装那玩意儿消失了,时而又纵身扑上去。婴儿被逗得咯咯直笑,笑声真跟刚才的哭声一样大。他跟在猫的后面爬,在岩洞里到处嬉戏。最后婴儿累了,安静了下来,怀抱着猫想要睡觉了。
“现在,”猫说道,“我要为婴儿唱首歌,让他睡上一个小时。”说着,猫打起呼噜来,声音忽高忽低、忽低忽高,婴儿很快睡熟了。女人低头看了看他们俩,笑容满面地说:“干得非常漂亮。毫无疑问,你很聪明,亲爱的猫。”
就在此时此刻,我亲爱的朋友,只见岩洞里火堆冒出的烟从洞顶“噗噗”落了下来。因为火堆记着女人跟猫的约定。待浓烟散尽后——你瞧呀——猫正舒舒服服地卧在火堆旁呢。
“我的敌人,我敌人的妻子,我敌人的母亲,”猫说道,“是我呀。你又说了一句称赞我的话,现在我可以卧在岩洞里暖烘烘的火堆旁边了,直至地老天荒。不过,我仍然是独往独来的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女人非常非常生气。她把头发披散下来,往火上添了更多的木柴,拿出了宽宽的羊肩胛骨,开始施展魔法。这个魔法将阻止她说第三句称赞猫的话。我亲爱的朋友,这个魔法不是有声魔法,而是静默魔法。不一会儿,岩洞里一片静默。此时,有只小老鼠吱吱叫着从一个角落里钻出来,满地乱跑。
“我的敌人,我敌人的妻子,我敌人的母亲,”猫说道,“那只小老鼠也是你施魔法变出来的吗?”
“噢,胡说!根本不是!”女人说着,扔下肩胛骨,跳上火堆前的脚凳,飞快地把头发编起来,唯恐老鼠会爬上来。
“啊哈,”猫在一旁看着说,“我要是把老鼠吃掉,不会有啥害处吧?”
“不会的。”女人一边梳发辫一边说道,“赶快吃掉它。我将对你感激不尽。”
猫纵身一跃,捉住了小老鼠。女人说:“万分感谢。捉小老鼠这活儿,连‘第一个朋友’也没有你身手敏捷。你一定非常聪明。”
就在此时此刻,我亲爱的朋友,只见放在火堆旁的奶罐“啪”的一声裂成了两半。因为它记着女人跟猫的约定。女人跳下脚凳时——你瞧呀——猫正在美滋滋地舔破奶罐碎片里热乎乎的白牛奶呢。
“我的敌人,我敌人的妻子,我敌人的母亲,”猫说道,“是我呀。你说了三句夸奖我的话,现在我可以一天三顿地喝热乎乎的白牛奶了,直至地老天荒。不过,我仍然是独往独来的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女人哈哈大笑。她为猫摆了一碗热乎的白牛奶,说道:“猫呀,你和人一样聪明。不过你要记住,你与男人和狗并没有约定。我可不知道他们回家后会怎么样。”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猫说,“只要在岩洞里的火堆旁有一席之地,一天三顿喝上热乎的白牛奶,我才不在乎男人和狗会做什么呢。”
当天傍晚,男人和狗回到岩洞里,女人把约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们听了,而猫则卧在火堆旁,面带微笑。此时男人说道:“好吧。不过,它和我没有约定,和未来所有体面的男人们都没有约定。”于是男人脱下脚上的两只皮靴,操起小石斧(总共三件东西),又拿来一块木柴和一把短柄斧(现在总共有五件东西),把它们放成一排,对猫说:“现在,咱们也来定个约定吧。如果你永远永远住在岩洞里,却不捉老鼠,那我只要看见你,就用这五样东西来砸你。在我之后,所有体面的男人也同样会那么做。”
“哈!”侧耳倾听的女人说,“这只猫虽然非常聪明,但它聪明不过我的男人。”
猫数了数那五样东西(那些玩意儿看上去都疙疙瘩瘩的),然后说道:“我待在岩洞里的时候,一定会捕捉老鼠的,直到地老天荒。不过,我仍然是独往独来的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只要我在跟前,你就休想!”男人说,“你要是没说最后的那句话,我会把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以后永远不用,直到地老天荒。而现在,我只要碰见你,就要用我的两只靴子和小石斧(总共三件东西)砸你。将来所有体面的男人们也会这样对待你!”
这时只听狗说道:“等一下。它和我还没有约定,和未来所有的狗都还没有约定呢。”狗龇了龇牙,对猫说:“只要我在洞里时,你要是不善待小孩,并永远这样下去的话,那我就一定会追你,直到捉到你,而且捉到你就咬你。将来所有的狗都会这样做。”
“哈!”侧耳倾听的女人说,“这只猫虽然非常聪明,但还没有我的狗聪明。”
猫数了数狗的牙齿(那些犬牙看上去非常锋利),然后说道:“我在洞里时,只要小孩儿不狠狠地揪我的尾巴,我就会善待他的,直到地老天荒。不过,我仍然是独往独来的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只要我在跟前,你就休想!”狗说道,“你要是没说最后的那句话,我会闭上我的嘴,永远不咬你,直到地老天荒。而现在,我只要碰见你,就会把你撵上树。将来所有的狗也会这样对待你!”
随后,男人拿他的两只靴子和小石斧(总共三件东西)朝着猫砸了过去,猫跑出了岩洞。狗紧追过去,把它撵上了树。自打那天开始,直到今天,我亲爱的朋友,五个男人中有三个只要见到猫,就会用东西砸它;而所有的狗只要见到猫,都会把猫撵上树。但猫还是遵守了自己一方的约定。猫在家的时候,会捉老鼠,并且只要小孩们不狠狠揪它的尾巴,它还是会善待他们。但当干完分内的事儿,有时候,当月亮升起,夜晚来临,它就又成了独往独来的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它会跑回潮湿而蛮荒的森林,或者爬到树上,要不就蹿上房顶,摇着它那狂野的尾巴,带着野性,独来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