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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里的冰屋子

  《汤圆王子童话集》

  大王子留在森林里的冰屋子中,当起织工来,这使小王子和小公主的心情更沉重了。他们等呀等呀,不见父王回来,也不见王兄回来。事实无情地摆在他们面前:王兄也在森林里失踪了!

  现在,是小王子去森林里找人。当然,小公主很为他担心,但她时刻都想父王王兄回来,希望得这么强烈,压过了阻拦他的念头。她祝福了小王兄,看着他骑马离开了王宫。

  在密密的大森林里,小王子焦急地寻找着。蓓蕾在他身畔开成了一朵朵鲜花,青绿的树枝树叶在风中摇曳,唰啦唰啦,像在唱歌……但是什么也不能使小王子驻足欣赏,他可不是来森林里玩的,他要做的只是:找到父王,找回王兄!

  走过大冬青树,他看见树下的草丛里有两颗松籽,圆圆鼓鼓,饱饱满满,闪耀着金子一样的光芒,形状很大很好看。忽然,有个细小的声音在树上喊起来了:“帮我捡起来!帮我捡起来!” 抬头一看,是只花松鼠,小小的身子在树枝间跳跃,向他发出急切的叫嚷。草丛间的两颗大松籽,是它掉落的吗?但是小王子急着找人,顾不上这些,走开了。

  他看到,地上有条苔藓铺成的小路,在绿生生的路面上,踩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的靴印。他很快就看出来,那是父王和王兄的靴印。他们到过这儿,是在这奇怪的小路上走入迷途了吗?

  小王子的靴子也落到了湿漉漉的路面上,他走啊走啊,跟着父王王兄的靴印弯曲向前,在森林里绕来绕去,像走着迷宫的路径。最后,他站到了冰屋子前面,望着那冰块做的门窗墙壁,嗅着小屋清鲜凉爽的气息,感觉就像是在做梦。屋里住着的,该不是森林里的小精灵吧?会不会告诉他父王王兄的下落呢?

  晶亮滑润的嵌着冰珠的屋门,第三次被推开了,眼前飘动着淡淡的冰雾,什么也看不清。过一会儿,拂开飘散的冰雾,他看见屋里有冰做的一张小圆桌、一把小圆椅,桌上摆着一把冰制的小剪刀,刃口闪闪发光,好像在炫耀着自己的锋利。小王子的手碰到了它,──和他的父王、王兄一样,他立刻坐了下来,操弄着小冰剪,裁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他从来没有裁过衣服,但现在干得非常精彩,完全不愧是个最优秀的裁缝。从第一张小圆桌那儿纺出来的线,在第二张小圆桌那儿织成了布,再到第三张小圆桌,被裁成了一件一件衣服。冰屋子里是多么冷呵,很快,裁好的衣服,所有的接口处都被冻合得紧紧的,──冰屋子真是个能干的缝工,这样“缝”出来的衣服,看不出一点接缝,奇妙极了!

  小公主在王宫里苦苦等候,一天、两天,几天、再几天,离开了的亲人一个都没回来,小王兄音讯全无,也失踪在森林里了。这样,小公主自言自语地说道:“该着我出发去森林里啦!”她悄悄骑上马,动身向大森林进发。

  在她进入森林的时候,一丛金粟兰正在开放,馥郁的花香和草丛、树叶的清新气息交织混和,在清晨的空气里流淌,偌大的森林里处处清香;太阳升起了,阳光透过交覆掩映的枝叶,照着树叶上的露水──那些露珠,坠在绿色的叶尖上闪烁发亮,像摇晃的星星,像眨动的眼睛,比王宫里最好最贵重的珠宝还要美丽。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没能吸引住小公主,她惦念着父王和两个王兄的下落,焦急的眼光在森林里转来转去。

  这时,在不远处的大冬青树上,传来了尖声尖气的哭泣。小公主惊讶地看到,一只花松鼠坐在树枝上,哭得非常伤心。它捧着一抱又圆又大的金色松籽,钻好了孔,却不知用什么把它串成一串项链,草根太脆了,野藤条又太粗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花松鼠尖叫着,声音非常尖细。

  “嗨,把这个拿去吧!”小公主解下头上的发带,挥了起来,“用它来串那些松籽,你就会得到一串很美丽的项链!”

  花松鼠轻捷地跳下树来,从她手中叼走了发带。果然,发带用起来很顺手,马上就把一抱金色的大松籽串联起来,成了一串美丽的松籽项链。花松鼠把它戴在脖子上,欢喜地跳来跳去,乐不可支,吱吱尖叫。当它想起来该向好心的小公主道声谢时,向下一看,她早就走了,急急地去寻找失踪亲人的下落。

  小公主发现了曲曲弯弯的苔藓小路,认出了路面上大大小小三个人的靴印。她相信父王和两个王兄就在小路的尽头,这样,她看着靴印一步一步地走,开始了在苔藓小路上的旅行。

  旅行在冰屋子前停止了,小公主望着这水晶似的小小宫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父王和两个王兄,是不是都在小屋里呢?她想知道。

  她伸手去推门,但是还没碰到冰做的屋门,嗖地一声,什么东西打了过来,套住了她的手腕──竟然,是一串金色的松籽项链!小公主吃惊地抬起头,花松鼠不知什么时候跟了来,跳到冰块屋子上,直朝她摇着爪儿。

  花松鼠的意思,是要她别进屋吗?小公主缩回了手,但又不甘心,就凑近冰片窗户往里看,想要看出点什么。当然,隔着厚厚的冰片,窗户并不怎么透明,她不能看清楚,只是恍恍惚惚看到三团影子,一动一动的。

  那,一定是父王和两个王兄!虽然看不真切,但她非常确信这一点。现在,她能做些什么,才能解救他们呢?她发愁地坐在冰屋子门前的台阶上,想着可行的方法。穿过树木枝叶间的缝隙,她的目光投向了天空──那里,就住着亲爱的上帝,他会回应她的祈告吗?这样想着,她跪了下来,默默地祈祷起来。

  祈祷完,一仰脸,冰屋檐的檐角上滴下了一滴冰水,正好落到小公主脸上,又顺势流进了嘴,呀,凉丝丝的冰水,竟然带着股甜味儿,非常好吃!

  吃!吃掉冰屋子,父王和王兄们不就可以解救出来了?这个主意一冒出来,小公主就激动地站起身,要讨诸行动。不过,一整幢冰制小屋,由她一个人吃,实在太慢了,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如果有人帮着吃,那再好不过了……但是,找谁来帮忙呢?她正这么想,花松鼠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跳到她面前,吱吱叫着,乱点头。

  小公主很感激它,喊了起来:

  “花松鼠,花松鼠,

  森林里所有的花松鼠,

  听见喊的都来帮个忙,

  把冰屋子当作冷饮吃进肚!”

  森林里的大树摇动起来了,一只只花松鼠从树上跳了出来,向冰屋子聚拢。没过多久,就来了近千只,毛茸茸的小脑袋挨挨擦擦的,把小公主围在中间,这样的声势真是再浩大不过了!

  小公主早把松籽项链还给了花松鼠,它就戴着项链,第一个带头跳上屋顶,啃起带甜味的冰片来。于是,轰地一声,近千只花松鼠散开了,争着抢着跳上冰屋子,露出雪亮的牙齿,大啃特啃,大嚼特嚼,兴奋得吱吱尖叫,闹成一片,像过节一样。

  小公主说的没错,冰屋子真是种讨人喜欢的冷饮,凉沁沁的,甜丝丝的,好吃极了。花松鼠们的牙齿像雨点一样落在冰面上,啃得很快,嚼得很急。咔嚓!咔嚓!这声音,非常清脆。

  小公主在啃一扇圆形的小窗户,那窗户的味道好极了,她很喜欢吃,啃得咔嚓咔嚓响,一口气把它吃光了。这时候,那父子三人一起动手、纺织裁三项兼营的服装小作坊露了天,但是着了魔的国王和王子浑然未觉,听若未闻,仍然埋头干活,醉心于小冰纺锤、小冰梭和小冰剪上的手艺──哇,他们干得可真起劲,作坊成品,那些各式各样的衣服,已快堆到屋顶啦!

  近千只花松鼠一起动口,冰屋子被啃得不成样子,很快就被啃干净了。当最后一点冰屑被吞咽下去的时候,魔法解除了,小圆桌、小圆椅,还有冰制的小小纺锤、梭子、剪子,化成淡淡的水雾,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国王和他的两个王子跌坐在地上,莫名其妙地互相看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嗨,父王!王兄!”花松鼠们跑得没了影,只有小公主在快乐地叫喊,“没事了,你们起来吧,看你们的小作坊办得可真兴旺!我敢说,它是全国产量最高的制衣作坊!”

  那三个中了魔法的作坊工人,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望着地上一堆堆的线团、布匹和衣服,再望望自己的手,真不敢相信二者之间有这样的联系……这一切,好像是做了个荒诞不经的梦!

  由国王纺线、大王子织布、小王子裁剪出来的衣服,堆成了几大堆,每一件的做工都非常精细,式样非常美观,而且找不到一处衣缝,无缝无褶,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这更绝妙的服装!小公主被吸引住了,她的手在衣服堆里翻拣,很快找出一件最喜欢的,试着穿上了身。这件衣服,国王用小冰纺锤纺出金色的和银色的线,大王子用小冰梭把线团织成布匹,织出各种纹样和图案,然后,布匹在小王子的冰剪子下裁制出来,最后穿到了小公主身上,看起来合身极了,漂亮极了!

  穿着美丽的新衣服,感觉真好,小公主像只小鸟一样旋着身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旋,让衣服的裙幅旋得圆圆的。在她这样做的时候,一转脸,国王和两个王子惊叫起来:天啊,小公主变了!变成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公主,穿着正好配得上她的服装,裙幅飞扬,神采飞扬!

  长得不怎么样的小公主,穿上这样的衣服就变得美丽无比,难道是衣服的魔力吗?小王子好奇得很,也挑选出一件最满意的衣服,穿了起来。结果,他变成一个英俊得超出人们想象的王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国王和大王子动心了,他们分别挑了自己喜欢的衣服穿上,一个变得年少俊美,一个变得英武端庄。他们四个人──国王、大王子、小王子和小公主──站在一起,一个个都是那么健康神气,完全称得上是王宫里出色的人物,正是人们称羡赞美的对象。有善良的心,再加上好的外貌,这样的配置是和谐而合理的,他们心中有爱,理应得到这样的幸福。

  他们要走苔藓铺成的小路回去,但是事情的发展是多么难以预料呀,苔藓小路把他们引到了冰屋子前,但随着冰屋子的消失,苔藓小路也神话般地消失了,正如它奇迹般地蓦然出现。他们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在森林里绕行,试着找到那棵大冬青树。那是苔藓小路开始延伸的地方。

  森林里的路千头万绪,难以作出正确的抉择,很快他们就迷路了,困惑地站在那儿,草叶齐膝,树枝及肩,不知要怎么办才好。这时,一个歌声,一个尖细的歌声,穿过密密的森林,送到了他们的耳畔:

  “松籽项链──

  圆圆鼓鼓的松籽,

  我花松鼠四处把它采集;

  长长细细的发带,

  小公主送我把松籽串起!”

  歌声里有说不出的喜悦。这是花松鼠在唱歌!小公主激动起来,领着父王和两个王兄,循声找去。歌声源源不断地传来,穿过浓枝密叶的缝隙,在大大小小的树叶上反弹,真切地在每个人的耳畔响着,使每个人都感染到那一份喜悦。这是看不见的路引,是不出面的指点,循随着歌声,他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径,来到大冬青树下。

  树上,花松鼠戴着用小公主发带串起来的松籽项链,一边在枝叶间纵跳打滚,一边尖声尖气地唱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它更快活的小动物了。“再见,戴松籽项链的朋友!”小公主朝它挥挥手,和父王他们离开了大森林。这一声“再见”说得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她确实再见到了它,──在这以后,小公主常来森林看它,和它一块玩儿。这是很令人快乐的事。

  回到王宫后,国王领人又到森林里来,取走了服装小作坊的所有产品:线团、布匹和衣服。他把它们当作宝物,珍藏在王宫的库房里。当出现了有功于国家或人民的人,出现了用良好品德行为证实美好心灵的人的时候,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国王的最好奖励就是一件森林冰屋子出产的衣服。因为,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的心灵和外貌、内里和外在,应是双美的。只有纯洁美好的心地,才配得上拥有一副同样美好的外貌。

  至于那些还没来得及织成布、裁成衣服的线团,那些没来得及送到小王子冰剪子下的布匹,国王曾命令工匠试着完成未完的工作,制了一批衣服出来。但这样做出来的衣服平平无奇,根本没有国王期望的那种魔力。国王很失望,不过还是把它们很好地收藏起来,当作有意义的纪念品。

  带魔力的衣服,由于它本身的神奇和珍贵,成为全国人民心向往之的好东西,而森林里冰屋子的传说,也就一代一代流传下来。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走路,劈面遇上个待人恳挚无私、外表超群出众的人,你完全可以这样想:他是不是拥有神奇的魔衣服?是不是通过自身的努力,修身养性,因而获得了与自身品格般配的好相貌?

  说实话,我也有件魔衣服,那是因为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得到名不副实的太过拔高的褒奖,所以有了一沾魔衣的殊荣。不过,在荣幸的同时,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品格修养,还不足以配上一副美好相貌。如果那么做了,不但糟蹋了魔衣,而且我的内心还会羞惭不已。因此,我把魔衣服慎重地放在箱子的最深处,等待着能无愧于它的人出现,我要把宝物转赠给这个人,让它真正派上用场。但是,这个人在哪儿?什么时候才会在我眼前出现?我还要等多久?魔衣还要等多久?

  朋友,你能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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