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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好和丁佳(图)(2)

  掠过脑海的一个词“私生子”,已经滑到我唇边。丁好的大眼睛里飘过一片阴影。我连忙抬头看天,咽了口唾沫,风中,真的有朵雨做的云。

  丁好带着我骑到一片叫“鼎兴苑”的住宅小区门口,把自行车倚在院墙边,按按胸口的手机,深呼吸,扯起手机,飞快地按了一串数字,甜美地“喂”过后,她飞快地自报家门:“你好,我是‘好妈妈’乳业公司的丁小姐,恭喜你们新添一个健康的小宝宝。嗯,看来我们的消息准确。”她喘口气,换了一只耳朵,背向我,继续说道:“我们将派人致上贺礼,是价值150 元的免费奶粉,还有全套强生婴儿沐浴系列。”接下来,丁好又礼貌地说:“不行,是要妈妈亲自签单接收的,她现在在哪里?好,好,我记下啦,

  你们是第444 位,我现在就送去!”

  最末一句,444,不吉利的数字,加上咬牙切齿的口音,我听来听去像“死死死!”

  放下电话,丁好整个人好像被冰冻了,一动不动。我上去拍拍她,“要去送那种玩意儿啊,我情愿扛一大桶矿泉水。”一想到产妇和红扑扑、皱巴巴的小婴儿,我、我、我不知所措,我、我、我局促不安。跳上车座,我摁摁车铃,“不陪你玩啦。”

  她像弹簧一样跳起,居然、居然一把拖住了我,“不要走呀——”丁好温热的哭声像海浪重重包围过来,越绝望表达就越奔放,是不是令她心碎的事发生啦?我节节败退到墙根。一个保安跑出来,狗拿耗子一样叫:“不许欺负小姑娘!”我慢慢掰开丁好紧抓着我的手,她慢慢蹲下,眼泪汹涌而出,嘀嘀嗒嗒落在她的手背上。

  我没有处理这类突发事件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做好,只好也蹲下来,不停重复三个字:“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

  “哈,会不会安慰女孩子呀,纸巾有吗?要软点的!”又是那个保安。不过,这回他说得有点指导意义。我总算让丁好脸蛋干燥,重新上路。

  沿着肇家浜路,我们无声无息滑行,漫无目的。丁好没有表情的脸比泪水纵横的脸更让我难过。后来,我探询性地轻轻叫了一声:“丁好——”

  她睫毛抖动着,眼泪终于没有做自由落体运动,“丁好,丁好,丁家女子,顶顶好的女儿,唯一的宝贝,没有了!

  “夫妻感情,大人很在乎的感情,妈说它其实脆弱得要命,经不起最一般的伤风感冒。爸爸有次打个喷嚏,皮带一分为二,发出一种脆裂的声音,像一截晒得枯干的树枝被轻轻松松折断,妈妈喃喃地说‘断了断了’,她有种预感:这个家也要一分为二了……

  “可恶的男人,离开家时,对我山盟海誓:‘我对你妈妈的感情变了,可这改变不了我爱你的事实,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宝贝。’可不过一年……哼,一年还差一个礼拜呢。”

  丁好的轮子随着越来越尖锐的话语呼呼生风,我听到她用“山盟海誓”这个词语,禁不住在黑色幽默里失声大笑。

  经过斜土路时,我忍不住开口:“去哪儿?方向对吗?”

  丁好放慢速度,皱起眉头,吃力地想了想,忽然180度大转弯,“送奶粉去!”

  丁好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看到她老爸的另一个孩子。对了,她的牙缝里磕磕绊绊地迸出来这两个字:“丁佳!”

  抬头看见一行字“长宁区妇幼保健医院”,我发誓绝对是平生第二次到这种地方,第一回是为了出娘肚——没得选择。

  进医院的时候正是进餐时间,我们看见许多妈妈们一字排开坐在一间大房间里,孩子们正生机勃勃地伏在她们的胸前,妈妈们的脸在午后柔和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片光华。

  我呆在那里,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拔光羽毛的大鸟,在玻璃罩下,处境尴尬。奶香里夹杂着尿味,我一时间呼吸都困难。

  丁好紧紧拉着低着头的我,向14 床走过去,床上的年轻女人紧张地坐起来,正在往小碗里倒热汤的是一个高个子男人。

  “哎哟!”两三滴汤洒在了他手背上,高个子男人忍不住叫起来。见妻子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他忍不住转身问道:“什么事?”

  看见丁好,男人很是意外,“丁好,你怎么找过来的?”

  “爸爸,怪不得这么长时间见不着面,原来是有小生命诞生啦?”丁好若无其事地递过去一桶奶粉和一套强生婴儿用品。

  丁爸爸看上去是个英俊的男人,只是头顶开始显出地中海的形状。他一上来先避开丁好,直接拍我的肩,和我握握手,他的手很有力,“你是丁好的同学吧?哎,你们都长这么高了,我们是要老了!”

  “不老,不老,今年四十,明年二十八,爸爸绝对有活力!”丁好走过去挺亲热地捶了她老爸一拳,咚的一声,格外响亮。丁爸爸的眉毛颤了颤。

  “你叫——”他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

  “杰潘。”丁好抢过来回答。

  两个大人都不说话了,丁爸爸拍拍床上的产妇,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丁好绕到床的那一头,笑眯眯地看那个女人,眼光却始终避开小婴儿,“我抱抱。”

  “小心点。”女人割肉一样心疼,看到丁爸爸在点头,又不敢不把宝贝送上。

  丁好扔出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此刻的丁好,不露声色地愤怒着,充满杀伤力。丁爸爸贴着丁好站着,两只手掌摊着,随时怕小孩掉下来一样。

  丁好灵活地转着脚步,移形换步,父女俩好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丁好!”丁爸爸和女人忽然一起叫。

  “我是旧的,不稀奇了,现在顶好的是她吧?新娘子加新宝贝!”丁好一脸很受伤的样子,两只手紧紧抓着小婴儿。

  “为什么不通知我啊,你又有了个女儿?爸爸是胆小鬼!”丁好突然躲到我身后。我看见我面前的两个大人的眼睛忽然都放大了。

  “放下来呀!”床上的女人叫起来。

  我转头,只来得及看见婴儿降到丁好下巴的高度,丁好刚刚把她举过头顶了。噗! 小家伙居然放了一个屁,听上去劲很足。接着小家伙就打哈欠,小嘴巴的面积迅速扩张到脸的一半,左眼下面,一个深深的小窝!

  “哈!”丁好忽然什么都忘记了,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跟我一模一样啊。”

  “乖乖,你也学姐姐啊,酒窝也一直爬到眼皮底下。”丁爸爸赶紧冲过来抱过婴儿丁佳。也许是刚刚吃饱睡去,那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没能惊动丁佳一丝一毫。她小而透明的鼻翼一张一翕,那样地旁若无人,那样地宠辱不惊。

  丁好走到爸爸身边,翻起丁佳小小的手掌,合扑在自己的手心里。原来,她俩的手背上都有深深的可爱的小窝,现在合在一起,好像一大一小两枚硬币。“丁好,丁佳!丁佳,丁好!”丁好交替叫了两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天晚上,轮到我好脾气地陪丁好聊天。“她是我妹妹,我是被迫承受的!”丁好苦恼的声音中已经渗进丝丝缕缕的甜蜜,“我恨她,不过想想我又有一点幸福,我们这一代人,好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尝过姐妹的滋味。现在我担心的是——等她长大了,我们之间会不会有代沟。这一点我不是杞人忧天,这很现实……”看着困惑的丁好,我又颇为绅士地一言一语解开她的心结,直至她脸上的那个酒窝笑到眼皮底下。

  你瞧,我总是会帮助小姑娘去完成一些奇妙的事。虽然大多数事情称不上愉快,甚至应该说是伤感,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挺幸运,我比别的男孩多懂得了一些情感。有人据此笑话我怜香惜玉什么的,我也不难堪。这次,我懂得了温柔的怜悯。我想怜悯应该是男子汉的好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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