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崭新的日记扉页上立下了铁血般的誓言:“超越健康!”并把厚厚的日记本,分为四个部分:“社会奉献栏”“家庭奉献栏”“塑造女儿栏”“与人分忧栏”。
青少年时我边读书边拷问自己的灵魂,如果我的手指钉进签子,我能像江姐那样不出卖同志吗……多年的文学熏陶使我有战胜厄运的思想基础,痛苦越深,越应有相应的人格高度。
首先,要在痛苦不堪中给人一张喜兴脸儿,然而,这不是一句容易实现的诺言,因为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我的双侧肾上腺被切除了。
肾上腺是体内第一大内分泌腺,有分泌快乐激素和排除干扰的功能,功能低下的病人症状是情绪沮丧,特别怕声音。切去肾上腺的小白鼠也惶惶不可终日,在笼子外搓手的声音都使它们心惊肉跳,很快死亡。
我能超越生理的局限吗?青少年时我边读书边拷问自己的灵魂,如果我的手指钉进签子,我能像江姐那样不出卖同志吗?如果我身中数弹血流如注,我能像牛虻那样单腿跪起嘲笑向我开枪的刽子手吗?如果我全身瘫痪双目失明,我能像奥斯特洛夫斯基那样写出震撼几代人的巨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吗?
多年的文学熏陶使我有战胜厄运的思想基础,痛苦越深,越应有相应的人格高度。多年来,我用一脸不衰的笑容,扫除着自己和别人心中的阴霾。
又一次在全身青紫脉搏消失的酸中毒中被抢救。我打着滚在五马分尸般的痛苦风暴中挣扎过来,先给医生、护士、朋友、亲人一张笑脸,尤其是对我的女儿要笑得更甜,我觉得世界原来这样的美好。
我想起寻常生活中那些鸡毛蒜皮、那些互相猜忌是那样的愚蠢,我多想抓住徘徊在死亡身边的时光为世界献出点什么。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积压在手中学员们的稿件,仿佛那些省吃俭用也要拥抱文学的人们正在呼唤着我,我逃过医护人员的眼睛,挂着输液器就开始修改稿子了。
十几年我就是这样挣扎着度过的,左手扎烂了就扎脚,留着右手写字干活儿。我躺着、跪着、趴着,以每日仅仅四五百字的速度,滴水穿石般地硬是撰写了400余篇文学作品,其中有文学评论、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十余篇获国家级、华北地区级、省市级奖励。北京电视台、天津电视台联合录制的专题片《久病榻前母爱歌》获当年全国社教片一等奖头名,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也为我家录制了专题片《借来的日子》。编辑高昕撰文:“在与苏杭一家拍摄的日子里,我们的眼泪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我拖着骨折后紫胀的脚面采访劳模,被爱人用三轮车拉着在寒风中观察采写交警。当我在呕吐中为文艺新星们写出报告文学;当我头一天脚骨骨折,第二天又让女儿搀着参加剧本研讨会;当我被汽车拉着完成百余场《笑对人生》的报告,三个多小时的报告我汗流浃背、脸胀腿肿,场场爆发出含泪的笑声和振作的掌声净化着我的灵魂。我总是悄悄地问自己,我是否超越了部分健康人?
如今女儿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多次被评为天津市级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十佳学生、《中学生》杂志优秀编辑、舞蹈特长生等等,在中学时就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现在被保送到天津南开大学读书。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老师、同学、社会公认她素质好,情商高,全面发展。
许多家长来信来电话求索教子良方。当年,素质教育还未被大力提倡,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摸索。我拾掇起散落在病榻周围教子的零头碎脑,与大家共同商讨。孩子们最向往的母爱不是溺爱、宠爱、偏爱、私爱之类,而是博大的精神世界。他们由衷咏叹着的母爱之歌是由理智和意志主持的强者之歌。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