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形象大使
我不管医院的权威大夫怎么决定,也不想管妈妈生产我的能力如何,我只有一个欲望,极为强烈的欲望,我要自己推开面前的房门,走出去。
妈妈在努力,我也在使劲。
我可不想让冷冰冰的大夫用锋利的手术刀划开妈妈的肚子,直接把我从睡了近十个月的温暖的小房子里拎出来。我还没忘记跟小房子做短短的告别仪式。因为有一种力量让我来到了门前,这可能是我在小房子里的最后的时间了。
我听见有人说:“他出来了。”
在这个时候,我停顿了一下。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犹豫。我对门外如此嘈杂的声音深怀恐惧。
门外又有人说:“他的头很大。”说的是我的头。说不清是赞赏还是忧虑。
另外的一个人说:“再使点儿劲儿!”这肯定是对我的妈妈说的。我听见妈妈的嘴里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我——已——经——使——劲——了!我——真——的——没——劲——了!”
那个冷若冰霜的大夫又说话了:“没劲儿了就别说话了。一说话就更没劲儿了!”
妈妈就只能握紧拳头暗使劲儿了。
我不能再迟疑了。我已经把妈妈折腾了近十个月,还能让妈妈把最后的一点劲儿都耗尽吗?再说了,门外的一切也太新鲜了。我开始使劲儿。觉得自己的头是大了些,没有多大的进展。我又一使劲儿,恰好在此刻妈妈也憋了一口气并用了力气。我一下子就来到了门外。
我不敢睁大眼睛。光线太强烈了。第二个感受扑面而来,这房子真够大的。紧接着,我听见几乎所有看见我的人都哇了一声。
“这孩子的头,太大了。”
我被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来苏水味的护士抱着,来到产房的一个小窗口前,让等在外边的已经快疯了的一家人看看我。我第一次大胆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小小的窗口外面挤着好几张脸,变形的脸。
我在小窗口一亮相,就引得外面的人一阵乱叫。我把眼光落在一个年轻的却是秃顶的人脸上。我断定,此人肯定就是我的爸爸了。爸爸的眼睛里有泪,并不停地喃喃自语:“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他的头可真大呀。我的儿子真为我争气啊!”
我做了什么,得到爸爸如此的赞美?就是因为头大吗?
我被护士暂时抱到了监护室。我朝右看,一个跟我前后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孩儿躺在另一张小床上,他也用好奇的眼睛瞪着我。我觉得他的头好小,他可能觉得我的头好大。我们两个就互相瞪着,满足着各自的好奇心。我欣赏着他的小脑袋正在兴头上,他突然间就哭了。他哭得我毫无准备,吓了我一跳。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小脑袋瓜子一哭,拉开了哭闹的序幕,一屋子的孩子跟传染了一样,都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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