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拂过的温暖的风
记忆里拂过的温暖的风
——读《幼儿文学60年经典》丛书
方卫平
我想，许多熟悉和关心中国当代幼儿文学发展的人们，一定对这个文学门类在当代所走过的艰辛而又常常充满收获的惊喜与欢愉的路程，怀着很深的感慨。很多时候，这份感慨不仅仅来自于对相应文学现象、文本对象的理性考察和思辨分析，更与铭刻在我们许多人心上的童年阅读记忆真切、贴近地融合在一起。
对今天的许多儿童文学作家、读者以及研究者来说，《小马过河》、《小猫钓鱼》、《小蝌蚪找妈妈》等幼儿童话篇名所勾起的，首先是那样一份难以言传的童年生活记忆的感觉与氛围。我们或许可以说，最早进入当代孩子阅读视野的幼儿文学作品，在对于童年的塑造和影响方面，有着无可取代的先天优势。而我们所看到的是，六十年来，一批优秀的幼儿文学作品的持续出现，为中国孩子的童年提供了日益丰饶的文学和精神滋养，也不断推动着当代幼儿文学文体面貌的丰富和成熟。
在2009这样一个具有阶段性意义的时间点上，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策划出版了《幼儿文学60年经典》系列图画书丛书。该系列由60年来中国幼儿文学领域30位新老作家的30种代表作品组成，同时涉及儿歌、儿童诗、戏剧、散文、生活故事和童话(包括科学童话)六种幼儿文学的主要体裁。出版方尝试以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来为60年来中国幼儿文学发展的总体面貌提供一种十分具体和感性的呈现，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为它的这一段十分重要的发展历史，绘出一幅具有一定代表意义的文本地图。
这个系列所涉及的30位作家的名字，我们一点儿也不会感到陌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这些名字的存在，使我们对于当代幼儿文学在艺术探索方面所走过的历史以及所取得的经验和成就，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严文井的《小溪流的歌》、彭文席的《小马过河》、金近的《小猫钓鱼》、方轶群的《萝卜回来了》等童话，展示了当代幼儿文学在它前期的发展过程中所拥有的较为成熟的艺术面貌，以及在那个时代儿童文学教育功能的较为严格的规约下，它所取得的文学上的成功。在很长一个时期内，《小蝌蚪找妈妈》被认为是当代幼儿知识童话的一个示范作品，它的故事构思和结构方式也为一个时期的幼儿科普童话创作提供了一种重要的参照。即便以今天的文学眼光来看，以这篇作品为代表的一部分早期幼儿知识童话，仍然是经得起文学性的考验和挑拣的。而收入这套丛书的另一部科学童话、早期幼儿科学童话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叶永烈的《圆圆和方方》，则代表了当代科学童话的另一种典型的创作手法和文学面貌。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们对于幼儿文学美学特征认识的不断深化，这一文学门类的艺术疆域也得到了很大的拓展。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一大批中青年作家的幼儿文学创作在很大程度上参与绘制了幼儿文学的当代艺术版图。收入《幼儿文学60年经典》系列的沈百英的《六个矮儿子》、金波的《两只棉手套》、张秋生的《洗四十双袜子的小波波熊》、冰波的《梨子提琴》、葛冰的《梅花鹿的角树》、谢华的《岩石上的小蝌蚪》、周锐的《爸爸和香烟》、白冰的《吃黑夜的大象》、汤素兰的《小树熊出门》、秦文君的《大狗和小兔枕头》、杨红樱的《花瓣瓣风，糖豆豆雨》、王一梅的《书本里的蚂蚁》等童话，高洪波的《我想》、樊发稼的《花儿，一簇簇开了》等儿童诗和圣野的《布娃娃过桥》等呈现出诗体特征的叙事作品，以及郑春华的幼儿生活故事《围裙妈妈的红围裙》等，把当代幼儿文学创作又推进了一片新的开阔的艺术天地里。这些作家和他们数量丰富的幼儿文学作品的出现，不仅仅给整个幼儿文学创作领域带来了文学题材的拓宽、文学手法的创新和文学感觉的提升，也在不知不觉中表达和参与塑造着一种新的当代童年观和与之相应的儿童文学观。
20世纪80年代以来，幼儿文学在保留它特有的教育意义和功能的同时，不断显示出朝向更为宽广、自由的美学维度的努力。不少作家开始在创作中更多地追求一种天然的幼儿生活情味，它尊重童年游戏的自由精神，注重真诚日常的生命温情。这些作品所传达的，是一种更为丰盈、立体的当代童年精神景观。它们一方面怀着真诚的热情表现、颂赞童年精神，另一方面也以真诚的态度提出对于童年问题的生活、哲学和精神层面的反思，从而使当代幼儿文学具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厚度。
如果我们细细翻阅这套《幼儿文学60年经典》系列，就会发现，这里面的许多作品早已不仅仅是一部单一的作品，它所记取的一些历史细节和引发的一些历史探讨，使它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当代幼儿文学某一历史片断的一次生动的记忆。比如严文井创作于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童话《小溪流的歌》，在艺术上呈现出一种有别于此前幼儿文学创作的风格倾向，这种清新、积极的文风代表了那个时代幼儿童话的一种新的精神面貌。再比如发表于20世纪80年代末的童话《岩石上的小蝌蚪》(谢华)，曾以其带有悲剧意味的结局，引发人们对于幼儿文学可能的艺术手法的探讨。而更多的时候，一位作家的一部作品或许并不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但它所代表的这位作家的整体创作，却是令当代幼儿文学界印象深刻的一个文学存在。30位作家当然不足以说明当代幼儿文学在六十年间所走过的完整的屐痕，但他们的名字的确会让我们联想起六十年间幼儿文学最引人注目的那一部分风景。
为了让这些带有历史线索的作品更适合今天孩子们的阅读趣味，出版社在组织这套丛书的同时，也邀请一批插画者为每一部作品配画了丰富的插图。这样，每一个作品都从原先的一首儿童诗、一个幼儿故事、一则童话等，变成了一本“图画书”。从整体上看，丛书插图的主要功能在于对作品的某些内容进行直接的图解。它是一种简单意义上的图配文，与我们今天所倡导的理想的图画书艺术面貌，仍然存在着一定的距离。不过，对于天生偏好图像的孩子们来说，这样的形式显然会使他们更愿意进入到这些作品的文字世界中。而这正是我们所期望看到的效果。或许许多年后，这些被今天的孩子们读过了的作品，也会像我们曾经读过的那些故事一样，成为留在童年记忆里的温暖的风，时时拂过成年后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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