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饼屋的异想世界(4)
“哦，我知道！我知道！”杰克舅舅说，“一切都很好。感谢你的来访。希望常联络！再见了！”他揽着我一起回到阶梯上，然后转过身对着哈妮卡小姐挥手。“谢谢你的饼干！”他喊道。接着又是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了所有的牙，还有猛烈的挥手，然后我们总算进了屋。
跟杰克舅舅住在一起很安全。他活力四射，站在他旁边感觉就像站在火炉边一样。吃晚餐时我一直看着他鼻子上红红的静脉纹，它们忽隐忽现，让我忍不住盯着看。
“今天有人说你是个开发商！”我终于说了出来。
杰克舅舅加热了四份火鸡快餐，一份给我，三份给他自己吃。他抬起头，“没错，我是。”
“但是她们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客气。”我说。
“那是因为并非所有人都希望柯尔港被开发。”杰克舅舅说，“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小樱，柯尔港到底有什么优势？现在海军已¾撤防了，就只剩捕鱼业和捕鲸业。渔夫的人数并不足以支撑全镇的¾济；还有就算有些人不愿意面对事实，捕鲸业也快要消失了。由于鲸鱼面临绝种的危机，禁止捕鲸的法律草案已¾通过了。这个镇上所有靠捕鲸业维生的人到时候都会失业，然后服务业，也就是靠服务那些捕鲸人维生的人，像商店老板、牙医、老师等等，也都会跟着失业，因为没人有钱再买任何东西了，然后那些捕鲸人就得搬到别的地方去。他们走了以后，这个镇也无法运转了。”
我想象着那些人搬到别的地方去会怎么样。说不定他们会搬到像哈妮卡小姐去过的那种充满异国风情的地方去；他们也许会碰上一些很刺激、很了不起的事，那可是待在柯尔港这种穷乡僻壤所碰不到的。
杰克舅舅继续说：“他们总得设法找到可以取代捕鲸的产业，那就是我打算做的事。我要引进旅游业，这可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呢！他们只是À不下脸来承认罢了。柯尔港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是吗？”我问。我从来没听人这么评论过柯尔港。
“当然！这里有山又有海，而且等我们开发完成后，会有一大片海滨区域可以利用。我们会买下闹市区的商店，然后把那些粗俗的小店和那间糟糕的餐厅改建成观光客喜欢的娱乐场所，这样一来就财源滚滚了。”
“我喜欢‘红秋千上的女孩’。”我说，“不过如果我是观光客的话，才不会想来柯尔港玩，我会想去英格兰或是巴黎那样的地方。”
“那是因为你住在柯尔港啊，小樱。如果你住在英格兰或巴黎，说不定会觉得柯尔港才是充满异国风味的地方呢！”
“哦。”我说，我倒是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杰克舅舅总是这么沉着冷静，可是他的眼神却闪烁不定，好像他是一罐被人家晃过的可乐。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杰克舅舅给我讲了一些他进海军之前的事，那时他在海岸山脉进行了几个开发项目。
“我在海岸山脉发现一个小镇，它很靠近温哥华，非常适合作为旅游景点。我是这么想的：因为温哥华越来越繁荣，这些小镇迟早会发展成温哥华市民的夏日度假胜地。那时镇上有一栋低价出售的大楼，我的存款刚好够首付款。我对那些想嘲笑我的商人说，我的计划是把大楼卖给大公司。‘你根本找不到人来买那栋大楼！’他们说，‘更别说是卖给大公司了。’我每天都去‘小牛俱乐部’吃午餐，那是当地大老板吃饭的地方，我根本就吃不起。那些商人又嘲笑我。‘年轻人，’他们说，‘你根本做不起这笔生意！你最好回家乡，去捕鱼或做其他你拿手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那栋大楼能卖掉啊？”我问。
“我并不知道。就是这样才刺激啊！当时我很亢奋，简直是有点疯狂，这里试试，那里试试。那时候按揭还款的金额超级吓人！我会半夜惊醒过来，一身冷汗，心脏狂跳，还因为紧张长了一身的麻疹。”
“听起来真惨啊！”我说。
“就是这样才好玩啊！”杰克舅舅说，他的双眼亮晶晶的，“我晚上只睡三个小时，时间一到就跳下床继续工作。直到有一天，我就要丧失抵押品的回赎权了，我心惊胆战，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撑过这次偿还的期限，结果有两个男人找上我，他们给我的大楼开了个价，但没有透露他们是哪家公司的人。”
“我真不知道还可以这样做。”我说。
“当然可以啦！”杰克舅舅大叫道，我知道他不是想呵斥我，他只是讲得太投入了，“我知道如果他们不肯透露他们是哪家公司的人，就表示我快钓到大鱼了。问题是，是哪条鱼？是哪条鱼？我快兴奋死了，可还是要故作冷静。”
“那后来呢？”我问。
“我提高了价格。那个价格高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疯了。我想我要错失这笔生意了！果然，他们走了，也没再跟我联络。”
“哦，不会吧！”
“不过他们只坚持了一个星期。终于他们再次打来电话，说他们的高层领导看过大楼后，还挺有兴趣的。我一直犹豫是不是应该把价钱降低一点让他们上钩。”
“那你降价了吗？”
“没有。我对自己说，也许我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但是，这笔生意我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我会尽我所能，能做到哪步算哪步。于是我放手一搏，我说因为他们让我等很久，我要再提高价钱。于是，那天，我把那栋大楼卖给了麦当劳。我才二十六岁，就掘到了第一桶金！”
“哇！”我叫出来，可是忍不住环视起这间满是旧家具的小小基地住宅来。杰克舅舅靠着椅背，腿伸得长长的，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脸上还带着陶醉的笑容。然后他大概发现我的眼神了，才说：“不过第二年我就把钱赔光了，因为又跑去阿尔伯塔省的凡尼尔市投资公寓。在海岸山脉的那个小镇我的眼光是正确的，它现在可是滑雪胜地呢！不过对凡尼尔市我可是完全看走眼了。”
“你全都赔光了？”我问。
“还倒赔了一些呢！”
“真是太惨了！”我说，“你本来有那么多钱！”
“那只是身外之物罢了，小樱。”他依旧容光焕发，“好啦，我得去推销肉桂屋了。”他伸了伸懒腰，然后穿上夹克。
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做生意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做生意的人也是既呆板又缺乏想象力的。真没想到做生意能让人眼睛发亮。
“肉桂屋是什么？”我边问边跟着杰克舅舅走到门口，心里很希望他不要去。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座陌生的房子里。
“我快迟到了，下次再告诉你。别忘了锁门！”他提着公文包冲下了阶梯。
我把碗盘洗干净，然后回到房间写功课。军用的房子很简陋，这里只有一间小小的客厅、一间厨房、一间卧室(杰克舅舅睡在里面)，另外还有一个超小的房间，他在里面放了帆布床和衣柜，就成了我的卧室。我爬上床铺开始看书，可是却一直听到体育馆传来声响—咻、咻、咻，咚，咻、咻、咻，咚。厨房里那扇通往体育馆的门没有装锁。我越想越觉得那是死了的捕鲸人的鬼魂在玩曲棍球的声音，只有这一种可能。我把被子À到下巴，吓得发抖。
最后，我爬下床把衣柜推过去，挡住了门，以防那些鬼会自己开门。把功课做完后，我就躺着听那些幽灵发出的声音。杰克舅舅回来时，他们一下子全消失了，我听到他进了体育馆，他喜欢在一天结束前做做运动，投投篮。运球的回音还有灌篮声吵得人很难入睡，我只好躺着，想象我父母正坐在某座岛上。希望他们不会受冻，也希望他们没有挨饿。
蒂莉婶婶爱吃的柠檬饼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