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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烟的滋味(5)

  它来得十分突兀,先是雨止了,紧接着,我看到对面的山脊被一束天外来光照亮,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光斑。当我把目光移向天穹时,一阵颤抖,我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漫天黑云中透出了一个亮眼。“哦!”我禁不住叫出了声音,“是天眼啊!”暮色渐浓,我以为它很快就会被流云填上,但直到落日西沉,它仍然停留在我的上方。

  这天天更晚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没人会相信。

  睡到半夜,我猛然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睁眼一看,一位身穿藏袍的老阿妈站在我的床头。起先我以为是梦魇( ),但当她俯下身子用那双我熟悉的眼眸凝望我时,我知道不是梦了。我没有害怕,这位老阿妈曾经在我以前的那些梦境中出现过,就是慢慢地转过身来、用一个苍老的声音呼唤我“来吧,我的孩子,来看看你的阿尼玛卿雪山吧”的那位老阿妈。

  我连鞋也顾不上穿,就被拽出了门。

  她朝天一指。

  于是,我在云缝中看到了一颗闪烁放光的星星。

  明天会风息雨住吗?尽管我没有一点把握,但我还是决定明天上路,我只能孤注一掷了!

  我回过头,发现那老人已经消失了。

  是梦,还是不是梦?

  也就在这个时候,梦中那个久违了的声音,又在这距离阿尼玛卿雪山仅有100 多公里的地方回荡起来:“来吧,我的孩子,来看看你的阿尼玛卿雪山吧——”它不像梦中那样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了,它近在咫尺。

  “来吧,来吧来吧⋯⋯”

  不是梦。

  阅读彭懿

  像写幻想一样写旅行

  方卫平

  彭懿说他是把旅行文字当成幻想小说来写的。所以我们看到,阿尼玛卿雪山的故事起始于地铁站口一股“突然”旋起的风和随之飞舞起来的“一张满是泥污的报纸”。紧接着是一个充满神谕色彩的梦境:屹立的雪山、灼目的黄花、猎猎的经幡声、慢慢转向正面的藏族老阿妈的脸,还有那一声“地老天荒般的呼唤”。几乎没有任何犹疑,“我”踏上了前往雪山的路途。

  我惊讶于彭懿在幻想故事式的叙述中,仍然能够潇洒地、恰到好处地展开旅行笔记所特有的描景抒情。他写雨中“水墨淋漓”、透着“隔世的宁静”的玛沁,写漆黑和碧蓝的天幕下或灼目、或温柔地伫立着的阿尼玛卿雪山,有一种时间止歇般的、摄人的力量,让我们禁不住屏起呼吸,随着“我”沉入到那静谧、圣洁的美当中。但我也惊讶于彭懿在遥望和面对着令他身心震慑的这片天地时,仍然一刻也没有忘记他心中的故事。你看,他不是一路把我们直接带到阿尼玛卿,而是让一阵雨把我们阻在玛沁足足七天,接着又在故事里的“我”几乎绝望之时,借神的力量把一个完好的晴天“匪夷所思”地赐给了“我”和我们。像在幻想小说中一样,彭懿毫不掩饰他对于情节之“奇”“异”与“巧合”的偏爱。只要稍加注意,我们就可以在作品中发现这样的词句:“怪”“奇妙”“奇迹”“不可思议”“没人会相信”⋯⋯显然,他绝不愿意他的阿尼玛卿之行变成一次平直的游记。相反,他要让它是一个故事,一个令人欲罢不能的故事。

  延伸阅读

  遭遇彭懿(节选)

  陆 梅

  每天,彭懿陷在那个人鬼不分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他要虚构一个个诡异的故事,还要自圆其说,明明是一个无中生有的故事,非要把它编得像真的一样。“有时,我都不知自己是在幻觉里,还是醒着?我透不过气来了。”有一天,当他在镜子里看到那张快要疯了的脸时,他知道,他该上路了。

  他一路流浪,去了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那里是摄影师的圣地。他和摄影师们一起风餐露宿。但他终究和那些为了拍到一张大片而欢呼雀跃的大师们不同,他更留心记录下一个个被他们遗漏的局部:比如几片红叶、一只小虫或是同行的藏民的一个表情。当然,还有他的感悟。

  在接近旅行的尾声时,彭懿突然有了一个灵感,一种创作的欲望直抵胸臆。他想到:除了幻想小说,他还可以用照片和文字进行一种全新的写作!他把这叫做摄影旅行笔记。

  灾 之 犬

  沈石溪

  这是一条很漂亮的猎狗,黑白相间的毛色,匀称的身段,长长的腿,奔跑起来快疾如风;名字也起得很响亮,叫“花鹰”,意思是像鹰一样敏捷勇猛。花鹰原先的主人是曼广弄寨子的老猎人艾香宰,但自从收养了花鹰,艾香宰家里就祸事不断:先是大儿子上山砍树,被顺山倒的树砸断了一条腿;过了不久,小儿子用石臼(ji&)舂( )火药,火药自己炸响了,炸瞎了小儿子的一只眼睛;再后来是艾香宰带着花鹰上山狩猎,瞧见一只狗熊从五公尺远的草窠( )里钻出来,端起猎枪瞄准狗熊最致命的耳根部位开了一枪,啪嗒,臭子儿,没打响,狗熊听到动静猛扑上来,艾香宰扔掉猎枪赶紧爬树,一只脚的脚后跟连同鞋子被狗熊咬了去。

  连续出了几桩事,艾香宰全家惶惶然,便从山里请了位巫师来跳神,那巫师一进院子,就指着拴在房柱上的花鹰说:“这条狗身上的阴气很重,会给主人家招灾惹祸。唔,它眼睛里整天淌黑泪呢。”艾香宰当即把花鹰拉过来,撩开它脸颊上的白毛,果然发现在白的毛丛里,藏着几撮短黑毛,断断续续,从眼皮挂到嘴吻。艾香宰的小儿子抡起一根栗木棍就要朝狗鼻梁敲去,被巫师拦住了。巫师很郑重地说:“这狗杀不得,谁杀了它,它身上的阴气就像一棵树一样栽在谁家,祸根就扎在谁家,只能是卖掉或者送掉。”

  于是,艾香宰放出口风,谁给十块钱,就可以把狗牵走。

  十块钱只能买一只鸡,一只鸡换一条猎狗,简直跟白捡了似的。可是,寨子里的老百姓已晓得这是条不吉利的狗,再便宜也无人问津。

  我是知识青年,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事,我想,花鹰本来就是一条黑毛白毛混杂的花狗,白脸上有几根黑毛是很正常的,什么黑泪,纯属迷信。我那时已对打猎感兴趣,极想养一条猎狗,但猎狗身价金贵,我辛辛苦苦种一年田,还抵不上买一条中等水平的猎狗。因为囊中羞涩,想养条猎狗的心愿一直未能实现,现在有这等便宜,我岂肯错过?我掏了十块钱,把狗牵了回来。

  我用金竹在我小木屋的屋檐下搭了一个狗棚,里面铺一层柔软的稻草,并用两节龙竹做成一个食槽和一个水槽,吊在狗棚门口,给花鹰布置了一个新“家”。花鹰对这个新家颇为满意,一会儿钻进去在稻草堆里打几个滚,一会儿钻出来在我面前使劲摇它的黑尾巴,上下左右全方位地摇,像朵盛开的墨菊。它和我好像前世有缘似的,几天工夫,我们就成了心心相印的朋友。每天早晨,太阳在坝子对面青翠的山峰上露出一点红,它就用爪子来扒我小木屋的门,准时把我从睡梦中叫醒;白天,我无论上山砍柴还是下田犁地,它都像影子似的跟随着我;有时,它也会找寨子里其他狗玩,但只要我一叫它的名字,它立刻会撇下它的玩伴旋风般奔回我身边;有一次,我感冒发烧,躺在床上不想吃东西,它从垃圾堆里刨了一根肉骨头,把它认为最好吃的东西送到我的床边,可惜,我没法享用它的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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