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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少年夏之秋》内容选载(5)

http://www.sina.com.cn    《1937·少年夏之秋》 殷健灵

  争吵仍在继续,他们的话零星地穿墙而出,像箭一样射中我。

  他们的对话中夹杂着我的名字。阿香脸一白,撂下择了一半的菜,快步走到我的床前,说:“少爷,今天天气好,我陪你去楼下晒太阳。”

  我被她拖拽起来,懵里懵懂地穿好衣服,又被她引下楼。

  多日不出门,我竟被日光眩了眼睛。阿香到对面烟纸店里,买了几包零食给我,又进去冲了一只汤婆子塞到我手里。

  外面天光无限,气温回升,我手里抱着汤婆子未免有些异样。但我不想放弃它,可能身体还没有好透,我感到手脚冰凉。我坐在小凳子上,努力弯下身子,以便挡住怀中的汤婆子不被人看到。一只手腾出来,把刚才阿香给我的拷扁橄榄塞进嘴里,顿时,齿颊生津。对面楼上的人家撑出一长竿衣服,完了,便朝我指指点点。我有些恼,转脸看巷口的老虎灶,把橄榄核吐得老远。

  正是午后,那边还冷清着。一般早晨或者傍晚,要么是夏天,老虎灶那里才是热闹的。原先开水卖得便宜,一个铜元可以买十勺开水。现在物价通涨,开水肯定也涨价了。除了在那里打开水,百花巷里住房拥挤的人家也会去老虎灶后面洗澡。那里有几个一人高的木澡盆,洗一次铜元三枚。不过,我从来没有去那里洗过。想到洗澡,竟觉得背上瘙痒起来。我回头对坐着发呆的阿香说了一声:“我要洗澡。”便站起身,跑回了家。

  争吵仍未停息,我站在一楼的楼梯口听见舅舅咆哮的声音:“好!好!你不让我做人!”

  “钞票没有,人也养不活,还做什么人!我后天就差人送他去!我来做恶人!”是舅妈的声音。

  “少爷,不要上去!”阿香拖住我的衣服后摆。

  我不理她,径自往楼上跑。边跑边嚷:“我要洗澡!”

  “小秋,”舅妈正从门里走出来,乘势拦住了我。她努力从涂满脂粉的脸上挤出一点笑,“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我捏住衣角。

  “我和你舅舅商量好了,等春季班开学,就给你转学。”

  “我喜欢现在的学校。”我拗过脸。

  “是这样,”舅妈把手放在我的肩上,“你的学校学费太高……我和你舅舅付不起……给你转的学校是寄宿制的,条件也很好……”

  “我知道了。”不等她说完,我就打断了她。

  我疾走几步,转身把盥洗室的门关上,拧开澡盆里的水龙头,热水出来了,氤氲了一屋子的水汽。我脱得光光的,把身体没入热水中,自己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坏消息。

  6转校

  舅舅舅妈为我找的,是一所寄宿制中学。虽然还没有到上中学的年龄,不知他们做了什么手脚,我莫名其妙地跳级成了一名中学生。

  天还没亮,我潦草地和舅舅舅妈告别,阿香提着铺盖卷一路将我送到学校。新学校叫普仁中学,远在西郊,附近十分荒凉,即使有街道,也很破烂。春天到了,野外蒙蒙地有了绿意,却要比市区更冷一些。校门口的煤屑路上,我和阿香告别。 

  “少爷,你要好好吃饭,好好读书。”阿香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她穿着一件深蓝布罩袍,罩袍已经洗得发白,不过看起来很干净。

  “嗯。”我点点头,牙根咬得紧紧的。

  “读好书,将来才有出息。”

  “嗯。”

  “我好想念老爷太太和小小姐。”阿香掏出手绢,擦起了眼睛,“你走了,我也准备回乡下去。”

  “真的吗?”

  “嗯,平平她爸让我回去,反正老爷太太都不在了。”平平是阿香在绍兴乡下的女儿。

  “我能再见到你吗?”我鼻子一酸,觉得阿香才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会上来看你的,少爷。”阿香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她的手肿肿的,留着冻疮的印记,“你好好读书,一定哦。”

  我点点头。

  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我执意不让阿香送我进去。推让不下,阿香只好回去了。我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拐角。一阵风过来,扬起路边的尘土。我赶紧闭上眼睛防止风沙入眼。暂时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我的心却纷乱得很。

  普仁中学,顾名思义,是一所慈善学校,专收孤儿和与家人失散的流浪儿。在这里读书,学费可以减免。学校在一座废弃的教堂原址上改建,因在荒僻处,也就有了土地上的优势,还算有点规模。从大门进去,是一条宽宽的铺着石板的林荫道,两旁种植了高高的冬青树墙。进门不远,左手有一座红砖砌成的教学楼,右手是煤渣铺就的操场,再往深里走,才是几排青砖楼房,用作宿舍,而那座旧教堂则隐在校园的深处,如一头沉睡的巨兽。有意思的是,校园里有几处不小的花园,用竹篱笆围了起来,里面种满了各色花草,按照区域划分,分别插上了写有各个班级名称的白色小木牌。

  我的宿舍在学校后排的一栋呈工字型的黑瓦青砖楼,三层,砖木结构,门前有几级台阶,台阶下宽上窄,水泥浇筑,看上去很粗糙。我还没走近,就听见楼里传来战鼓擂动般的声音,原来是一群与我差不多大小的男生在那里上下楼梯,故意有节奏地跺脚,将木楼梯踩出震天的声响来。一个戴眼镜的干瘦老头儿冲出来骂:“要拆房子啦?快回去!”老头儿的后脑勺翘着一撮灰白的头发,赶小鸡似的把男生们往楼上赶,那些男生似乎并不怕他,嬉笑着,推搡着,就是不走,好像故意在和他斗气。

  老头儿用劲一挥手,一回头,看到了我。

  “你是……”

  “我是来报到的插班生。”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猜他一定是舍监。

  “知道,你叫夏之秋,”老头又是一挥手,马上说出了我的房间号,“二楼5室。”说完,便接过我的行李,引我往楼上走。我的身边挤满了人,他们个子都比我高,估计年龄也大我一些。我有些紧张,还有些害羞,只顾看着地上,紧跟着老头。

  这里的楼舍虽然简陋,布置得却很整洁,走道两侧贴着一些名人画像,还有一些名画的复制品。每间宿舍都挂着淡蓝色布窗帘,虽然旧了,但不粘灰尘,看起来颜色很温雅。一路走过去,赏心悦目。我们在正对花格窗的门前停住,舍监将门上的铁搭扣轻轻一拨,门就开了。进入房间,我有点吃惊,屋内窗明几净,四张木架高低双人床上,被褥折叠得很整齐,一点不像刚才那帮调皮鬼住的地方。

  舍监朝左侧靠门的一张上铺一指,将我的铺盖撂了上去:“这是你的床,先把行李理好,这里的规矩慢慢教给你。”

  正说着,一个男生抢前半步,顾自帮我铺起了床。不消一刻工夫,他就铺好跳下了床,朝我笑笑。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睫毛黑长,比我高出半头。“我叫世杭。”他冲我伸出右手,像大人一样和我握了握。他的样子让我想起恺生,不由得心中一热。

  我在普仁中学不可思议的学生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7 早操

  五更天时就打了起床钟。

  我模模糊糊听到钟声,困倦像绳子一样牢牢将我捆缚在床上。我在睡梦里挣扎了一番,还是无法睁开眼睛。迷糊中,听见耳边纷沓的脚步声,又好像感觉有人推了我几把,我仍旧不动,再过了一会,周围彻底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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