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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少年夏之秋》内容选载(9)

http://www.sina.com.cn    《1937·少年夏之秋》 殷健灵

  她想了想,说:“我是这么听见的,但愿是真的吧。”

  “谢谢你。”我心里明白,她为啥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反正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就瞎高兴一回吧。

  不过缨子又说:“就是换了级任先生,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说不定新来的先生连温同和都不如呢。”

  13 苏尔瑞

  恺生终于回了信,证实了我的猜测。信上写得很简单,说他爸爸死后,他和妈妈已经不住在原处,搬到了亲戚家借住。他没有说他过得好不好,只说也很牵挂我,希望我去找他,或者,他也找机会来学校看我。“不过,你的学校太远了。”他在信的末尾悻悻地写道。 

  我把恺生的信小心地折好,夹在国文笔记簿里。心里的茫然和灰暗又开始漫无边际地蔓延。想起来,我来到普仁中学已经半年,这期间,舅舅和舅妈只来过学校一次,我没有回过百花巷。来到这里,虽是自由的,却又仿佛被囚禁了一般,我能望见外面耀眼的天光,但那一切似乎并不属于我。

  从寝室的窗口望出去,并不能望见多少景色,粗大的悬铃木叶子几乎遮蔽了整个窗口,只能从叶子的缝隙里看见在楼下跑动的人影一闪而过。那些人影是残缺的,多半只能看到一双腿,或者半截腰肢。平日里,我们这些人最喜欢站在这里看风景,一边对那些腰肢和腿脚作评论,当然,我们看的都是女生。 

  这时,我的视线被一个经过的人影吸引住了。只看见她穿了玻璃丝袜的双腿,不是小女孩一般细瘦伶仃的腿,而是玉笋似的,线条很匀称,裙边是深蓝色的,洗得泛了白,很淡雅的感觉。我不认识她,却又莫名地在心里对她感到熟悉。

  空气中似有似无地飘过栀子香。

  “在看什么哪?”世杭拍了我的后背道,他朝我微微偏了偏头。

  “没看什么。”我笑笑,将身子从窗台上收回来。

  “我总觉得你有心事。”世杭道。

  我点点头,但我说出口的并不是我刚才所想:“我老是做同一个可怕的梦,梦里有流血的爸爸妈妈,就是没有妹妹。”我没有说谎,这个梦几乎每天来侵袭我,我在睡梦里,不是沉浸在回忆中,就是充满恐惧。对我来说,睡梦如同一张黑色的大网,将我牢牢罩住。我躺在床上,却像坠在深渊里。它令我悲伤,也令我不安。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梦里丢失了妹妹?我几乎要忘记妹妹的样子了!

  这天上晚自习,温先生迟迟没有出现。正纳闷着,赵校长领了一个女教员进来。我看见缨子不停地回头朝我眨眼,朝我笑,样子很调皮。我心领神会,朝她竖了竖拇指。

  果然换了级任先生。

  赵校长介绍说,这位新级任先生姓苏,金陵女大毕业的高材生,从现在起,由她教我们国文,并兼英语课。赵校长平日里难得见到,这回他亲自来我们班上,大家都有点受宠若惊。他讲了一番强国励志的话,便先告退了,独留下苏先生站在讲台前。

  我留意着苏先生,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赵校长说话时,她一直抿着嘴唇站在校长身后。她穿件深蓝色的布袍,外面罩件线钩的同色短上衣,蓬松的头发,服帖地垂在肩上,发梢微卷,额上别着一枚黑发卡。她是椭圆脸,眉心有颗痣,这让她看上去总像不经意地微蹙着眉,带着淡淡的愁绪,而她的嘴角却总是微翘着,脸上便呈现出柔和的表情,像邻家的姐姐。

  轮到她说话了,校长不在,她便显得自如随意些。先是朝我们微笑了一下,便转过身,在黑板上工整地写下她的名字——苏尔瑞。

  苏尔瑞说话的时候,不是居高临下,而是喜欢走到下面来。“我不是来管教你们的,是来和你们做朋友的。”苏尔瑞说。

  我心里抑制不住欣喜和紧张,当苏尔瑞走过我课桌旁边的时候,我分明嗅到了一股清淡的栀子香,和我曾经在楼梯上、在小黑屋外嗅到的——一模一样。

  我低头含胸,眼睛看住桌面,心突突地跳,生怕被她认出来。虽然我心里很清楚,她肯定是认不出我的。

  我侧过脸望窗子外面的天,树叶子被风吹得簌簌作声,天空被叶子挡住了,但还是能望见透明的蓝,像海一样的蓝。

  14 放晴

  苏尔瑞教国文和英文,这两门,我都头痛。温同和在的时候,我的国文经常2分,英文稍好,也在3分上下徘徊。我不喜作文,讨厌先生命题,总觉得那些作文题就像数学公式一样死板。什么“何为科学方法”“论精卫填海”,什么“原日本之所由强”,尤其后一个题目,简直令我恨得咬牙切齿。我们私下里骂温同和的脑子给枪打了,居然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作文题。那次,我交的是白卷,给温同和痛批了半堂课。

  苏先生一上任,出的作文题是《深情》。我一看这两个字,心就软了。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里面没有谁可以让我寄托深情了,我只能写逝去的爸妈和妹妹,写我在梦中对他们寄予的深情。我写到了那个镜子里的房间,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最后一幕。写我的忧伤,也写快乐,凉台上的笑,蚂蚁的争战,写我和妹妹在床上摇船。我在作文的末尾说,我寄予深情的人虽然都已远离我而去,但他们都没有离开,仍旧住在我的心里,谁也夺不走。我边写边流泪,泪水沾湿了作文簿。

  没想到,我的作文居然被苏先生当作范文在全班宣读了。她一字一句念我的作文,声音柔和,是那种小女孩似的清纯的音色,念到动情处,她哭了。她的哭,带动一些女生也嘤嘤地啜泣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先生当着学生的面哭,相信其他人也懵了。静默了好一会,苏先生才开口说话:“多好,夏之秋让我们每个人都想起自己的亲人。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呢,记住,做文章就一个‘情’字。”

  窗外的柳絮儿在飘。 我的心里痒痒的,又是惊又是喜。

  苏尔瑞来了,一切都变了吗?我的心情跟着春天的天空一起放了晴。我变得喜欢上国文课和英文课,更喜欢见到苏先生。

  天气渐渐热起来,苏先生也越来越好看。她穿淡绿色的外国麻纱质地的裙子,发卡换成了墨绿色的,有时候,就用白手绢将头发往脑后一拢,清爽得很。也不穿丝袜了,双腿就裸露在裙边外面,很白皙,男生女生都爱看她。

  六月头上,苏先生本来说要带我们全班去佘山郊游。几乎就要成行了,却遭到了赵校长的阻止。说是外面难民成灾,街头饿死病死的穷人不计其数,玩耍的事还是免了为好。苏先生有些失望,但还是带着我们在校内排了一出戏以作弥补。

  我们都是头一回演戏,演的是曹禺的《雷雨》。我居然被挑上演周冲,缨子演四凤,菠萝头演鲁大海,世杭演周朴园……真是有趣极了。演着戏,我们各自的辈分也变了,干脆不叫名字了,世杭硬是让我和缨子叫他“爹”,我们不从,于是好一番吵闹。

  这么吵着,心里却是高兴的,我和菠萝头之间的关系也不知不觉缓和了一些。演戏虽然有意思,但在排演前找道具和服装却费了好一番工夫。按照剧本要求,故事发生在夏季,周冲穿白衬衫和西装短裤,我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我愁眉苦脸地对苏先生说:“我的衣服都过于孩子气,找不到剧本要求的那种。”苏先生说,过一天让我到她宿舍去挑挑看,她的弟弟留了一些衣服在她那里。苏先生轻描淡写地说,我居然热切地盼着了,盼着苏先生尽快让我去她那里试衣服。

  这一天课后,苏先生终于招呼我留下。我跟她去了教员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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