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要讲牺牲和奉献的,而爱又能使你心甘情愿地作出牺牲和奉献。如果你真的爱自己的祖国,你就能够心甘情愿地为她作出牺牲和奉献;如果你真的爱自己的家,也能心甘情愿地为她作出牺牲和奉献;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子女,你也同样会心甘情愿地为他的健康成长作出牺牲和奉献。
这位奶妈非常爱我的女儿,好像把她对自己失去的儿子的爱,全倾注在眼前这个小生
命的身上。我暗中为女儿庆幸。等一切都安顿好,我才安心地走了。
没有健康的体魄,婴儿无以成才。为人父母,当那脆弱的小生命一落地,就应该想到对他该有所帮助。这种帮助,当然各有不同,需要从实际出发。不过,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为子女身心健康要付出的执著的爱。
我非常爱自己的女儿,奶水又好,且多而稠,真想让她一直吃我的奶长大,可是产假快到期了。
我当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惆怅、凄惶、不知所措、矛盾重重。一方面觉得,自己应准时报到,应以优异的成绩补上所缺的功课,而这是决不能含糊的。因为我是在炎热的夏日,足足考试三天,在诸多的竞争者中,最终应试合格,才被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研究生班录取的。而那种边教课、边准备考试的辛劳,就无庸多说了。
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舍不下小女儿。听说不吃母乳,三岁内孩子没有免疫力,易传染疾病,这不仅为孩子增添痛苦,还有生命危险。
除此之外,我想得最多的便是我那26岁就开始守寡的老母,她含辛茹苦地把我和兄长养大,我们还没来得及尽“孝道”,又让她来抚养我和哥哥带给她的第三代。我走后,没有母乳,孩子小,她要不分昼夜地以牛乳去哺育婴儿。迎接我带给她的第三代,虽然有欢乐,但可能更多的是辛苦和忧愁。
当我想到上面这一切时,有十多天,夜不能寐。想来想去,总是想不出办法。终于,有一天“茅塞顿开”,“拨开云雾而见青天”:“好,我去找奶妈!”
可是,天地之大,上哪儿去寻找奶妈呢?
有这个想法,已经是“满月”后第十天了。女儿1956年10月12日生,这时已是11月下旬。北方的冰城,已经是寒风萧萧,寂寥冷落,草木凋零,风雪交加了。
当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妈妈,她坚决不同意:“上哪儿找去?这么冷,刚满月,到处跑,会生病的。”我劝妈妈:“放心,我多穿,坐汽车。”妈妈深知女儿执拗的性格,不多说了。
第二天,戴着哥哥的棉帽,穿上哥哥那件我穿起来过大的棉大衣,拖拖拉拉地就出发了。上哪儿去寻找?我想到了医院。会不会有难产婴,离开母亲,撒手人间,时间短,母乳回不去?
抱着这个想法,我问了一个医院又一个医院,从道里跑到道外,足足跑了十天,中间还要在小女儿哺乳时间赶回喂奶。
那时,没有出租车,只有破旧的日本统治时期留下的有轨电车。一上车,总是心急如焚,怨车速太慢。幸亏“满月”以后,女儿吃奶间隔的时间长了,从两三小时一次变为四小时一次,中间饮水,这才容我有一点空。
记得那一年哈尔滨是10月20日下第一场雪,清晨从窗户往外一望,比我们楼低一些的楼房,房顶上积满了一寸多厚的白雪。到11月下旬,我在街上跑的时候,已经是下了多次大雪。我常常是顶着风雪在街上跑,回来又冷又饿。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第十一天早晨,我又来到道里第一人民医院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信息,一个年轻的母亲,由于婴儿脐带缠颈,未能复生……
我问好住址和姓名,飞奔似地往她家跑。这是一段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路程,跑累了,我就放慢脚步,心想:“今天多亏没有穿哥哥的长大衣,换了一件嫂嫂的旧棉袄,否则要跑不动了。”“倘若真能如愿,我要告谢苍天!”最后终于找到了。
当我踏进家门,高兴地喊:“妈妈,我找到奶妈了!”她老人家好像又开心,又有几分抱怨地说:“老天爷有眼,保佑你,再找不到奶妈,你非病了不可。”“我长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说有谁刚满月就去顶风冒雪找奶妈,你是第一个。哪有干什么事,都不顾命的!”
我抱着妈妈的脖子说:“妈妈,您看看,我这不是很好嘛!”妈妈笑了。事后,我也感到很可笑,已经是做妈妈的人了,还搂着自己妈妈的脖子撒娇!
第二天,我去接奶妈。她梳洗得很干净,穿戴朴素而又整齐,高高的个子,身材十分匀称,脸上白白的皮肤,透着红润。我心想,难怪护士说她健康。
奶妈到我家第一件事,是请妈妈允许她洗个澡。妈妈说,十分方便,你每天随时都可以洗,并带她进了洗澡间,浴后她反复用酒精棉擦洗奶头。当奶头送进我小女儿的嘴里时,我还担心她有异样的感觉,拒绝吸吮,可是,她似乎分不出奶妈和妈妈,大口大口地吸吮着。这个时候,我的精神才轻松下来,多天来心中的云雾,全驱散了。
我观察了几天,这位奶妈非常爱我的女儿,好像把她对自己失去的儿子的爱,全倾注在眼前这个小生命的身上。我暗中为女儿庆幸。等一切都安顿好,我才安心地返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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