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强：儿童观在操控着图画书的创作
朱自强教授：确确实实说，图画书中的儿童观是原创图画书发展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就像梅老师所说，它是问题的开始，而且也不会有结束。我想说两句话。第一句是，图画书是现代的文学艺术。儿童文学特质是现代性，它是现代文学。那么，作为儿童文学中的一种独特的文学样式，图画书也是现代的文学艺术。为什么要强调现代这个词呢？我认为，儿童文学特别是中国的儿童文学是发生在中国的整个现代化发展的进程中，我并不同意很多学者对中国儿童文学古已有之的观点。那么，拿图画书来说，它的产生、发展需要几个条件，而这几个条件都是在现在社会才能够具备的，比方说，它需要作为一个商品在流通，就是说它需要处在一个市场经济的社会背景下，然后需要大众有一个很好的购买力，这也是图画书发展需要的一个关键条件。还有一点，就是出版印刷的技术，如果没有彩色印刷，如果没有现代电脑技术，那图画书形态的发展又是另外一个样子。最重要的一点：现代的儿童观。如果我们在儿童观上不是现代的，而是古代的、以成人为主的儿童观，儿童文学也不会产生，图画书就不用说了。在这一点上，我们看我们人类文化文明发展的历史就知道，越是关于小孩子的东西，产生的越晚。因为关于儿童的文化，需要人类经过漫长的进化，能力和智慧达到一定的水平，这些能力和智慧水平归结到儿童文学这里，就是儿童观这样一个问题，所以没有现代社会的现代儿童观出现，我觉得儿童文学特别是图画书是难以产生和发展的。
第二句话是，儿童观是一双无形而有力的手，它在操控着图画书的创作。儿童观在图画书中的表现形态，我认为有两个。第一，儿童观使一个作家的创作姿态显露出来，我在90年代大陆出版的图画书里面，看到过一些没有画家署名的作品，他辛苦画出这个画作，为什么不署名？因为他并没有把给孩子画画当作一件值得敬畏的事情，他羞于署名，这里面就有儿童观的问题。你看《黑兔与白兔》书中那两只毛茸茸，看起来活灵活现，仿佛心脏在跳动的兔子，看着就想把它们拥在怀里，会打心底里喜欢。所以说，为孩子创作也需要艺术家竭尽自己的才力。第二，对儿童的心理世界、情感世界的那种表现上，艺术家的表现方式是直接受创作者的儿童观操控的。柏宁罕有一本图画书叫《迟到大王》，我觉得这本图画书就反应了儿童文化和成人文化之间的矛盾性和冲突性，它是讽刺成人逻辑的一个作品。而创作者能创作出这样的作品，是跟他的童年很有联系的。而大卫·香农的《大卫，不可以》完全是从他小时候的涂鸦出发，再创作而成。这本书中大卫做了很多让大人头疼的事情，当然这是由于大卫缺乏经验而造成的，我注意到作者对幼儿的这种行为的态度，他认为孩子就是这样成长的。我对一个画面印象很深刻，大卫玩泥巴玩得一身大泥巴，脏兮兮地跑进客厅，然后那些泥巴上长出了小草，这也是有寓意的。在画家眼里，儿童的这种胡闹、顽皮、缺乏经验的惹麻烦、闯祸，都是孩子成长的养料，就像那几块大泥巴一样。我觉得，这说明画家的儿童观，他不止是尊重、理解孩子，而是从儿童成长的生命形态中看到了珍贵的人性价值，他在这里面能得到一种认同。最后再举一个例子，我看到咱们的信谊图画书奖的这个背景上有一只小狗，它长了一对翅膀在飞，一支铅笔也长了翅膀在飞，我看这幅画时就想到一个著名的童话《一直想飞的猫》，这个童话里对这只想飞的猫进行讽刺，然后让它尝到了教训，那是一种儿童观。这种儿童观会使孩子想飞的天性、想超越生活的天性、想成为巨人的天性得到束缚。画家和作家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上，有什么样的儿童观就会创作出什么样的作品。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中，对孩子天性不仅是理解和尊重，更多的是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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